林檎倒是頗為意外和讚賞地看了巫見一眼,那意思仿佛在說,這人有點意思。  牧嘉實隻覺得自己的腳趾控製不住地動了動。他絞盡腦汁,終於還是想起了一個嚴肅的問題,來挽救此刻瀕臨絕境的氛圍。  他注意到了幾名任務者正偷偷轉頭在笑。  他說:“呃,關於終極噩夢……您還有什麽能告訴我們的嗎?”  牧嘉實有一種莫名的預感,他覺得在徐北盡和林檎走入那條縫隙之後,他們可能很久都沒法見麵了。  這兩人是通過貼圖bug導致的捷徑前往窄樓頂層,那麽他們要如何回來呢?  此外,徐北盡說的,某一時刻要所有人做一件事情,又要如何通知呢?  牧嘉實知道徐北盡必然是有辦法的,所以之前也完全沒有問。他不想質疑徐北盡,也沒有意義。  但是,巫見這個呆子——婚禮就婚禮,說出來幹嘛!導致牧嘉實此刻不得不思考一些嚴肅的問題,來轉移這尷尬的話題。  徐北盡深深地看了巫見一眼,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他轉而回答了牧嘉實的問題:“保持清醒。”  牧嘉實一怔。  徐北盡用一種幽暗的、飽含深意的目光看著牧嘉實,他說:“在終極噩夢中,一定要記得保持清醒和理智。不要迷失在那個噩夢中。如果迷失了,那麽,一切都完了。”  緋一直在怒視著巫見,讓巫見瑟瑟發抖。但是聽到徐北盡的回答,緋終於回過神,忍不住問:“您的意思是,所有任務者在終極噩夢中都得保持清醒?”  “不。”徐北盡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起碼要有一個人,保持清醒直到最後。”  任務者們紛紛領悟,然後看向了牧嘉實。  牧嘉實:“……”  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死氣沉沉地說:“我是一個失敗者、廢物……”  “得了吧,當我不知道你在窄樓底層的名頭嗎?”賀淑君快人快語,“我還特地去打聽了一下呢!原來你進入窄樓之後就很有名了啊,怎麽不早點到更高層去呢?”  牧嘉實:“……”  他惱羞成怒地想,這群同伴怎麽盡知道揭他傷疤!他現在悔悟了不行嗎?!  笑鬧一陣,剛才巫見造成的尷尬氣氛總算是圓回來了。徐北盡和林檎也已經來到了那條縫隙的前麵。  牧嘉實有些好奇,想知道這兩人會如何利用這條像頭發絲一樣細的縫隙。  其實林檎也有這樣的疑惑。  他相信徐北盡,但是這明擺著隻有一毫米,肉眼看上去甚至更加細的貼圖bug,他們要怎麽進去?  徐北盡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給林檎解釋:“我們在遊戲中使用的身體,盡管已經可以以假亂真。但是,這終究也是一個遊戲建模,而不是現實意義上的「實體」。  “換句話說,我們本質上隻是一串數據。而這個bug就像是一個數據通道。  它看上去可能無法容納我們通行,但實際上,我們也隻不過是數據而已,數據又有什麽「體積」可言呢。  “……「他們」,也是這樣,所以他們才可以通過這條縫隙。”  林檎看著徐北盡的臉色,明白徐北盡在說正事,所以忍了忍,沒有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甚至對徐北盡說:“你不要難過。”  徐北盡失笑:“沒難過,就是有點感慨。”  他的目光看向了那條縫隙。  而林檎心中卻想,所以,如果他們在遊戲中「不務正業」的話,本質上也是假的?不是真正的身體與身體接觸?  他想了半天,最終得出一個結論:果然還是要離開窄樓才行。  林檎的神情迅速變得嚴肅,甚至主動問:“我們要怎麽走進去?”  徐北盡有些驚訝,沒想到林檎會如此主動。他好像一直對噩夢、窄樓之類的事情不怎麽感興趣,但是這個時候卻躍躍欲試的樣子。  他看了林檎片刻,心下隱隱有了猜測,不由得覺得好笑。  不過他也不想和林檎計較這種可愛、幼稚的小心思。他轉而關注他們現在的局麵。  他本來隻想自己一個人過去,然而事已至此,獨自一人也是不太現實的選擇。徐北盡對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態多少有些自知之明。  所以他決定帶上林檎。  但是這個bug能否同時通過兩個人,也是一個問題。  他的神情慢慢變得嚴肅,思索了片刻之後,對林檎說:“牽著我的手。然後,跟著我做一樣的動作。”  林檎欣然同意。  於是任務者們就看見這兩個男人牽著手,在原地如同指尖陀螺一般地轉了十圈,然後就像是暈眩了一樣,雙雙一頭栽進那條縫隙中。  他們原以為什麽都不會發生。  可是就在他們接觸到那個黑漆漆的、不可思議的黑線的一瞬間,一大串扭曲的、混亂的遊戲亂碼如同瀑布般流淌在他們的身上。  這兩個人的身體變得像是被奇怪的亂碼與色塊組合起來一樣。  隨後,他們如同流水一般,淌進了那條縫隙之中。一切都出奇得順利。  陳斯邈站在不遠處,怔怔地看著。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相信,原來徐北盡說的把握是真實的。徐北盡的確能夠做到。  一時間,陳斯邈又哭又笑,像是一個瘋子一樣。  而很快,整個場景都劇烈地晃動了起來。任務者們站立不穩,紛紛跌倒,但是很快,他們的眼前場景變化。仿佛那些亂碼也覆蓋到了他們身上一樣。  但是下一秒,他們隻覺得眼前一花,一陣強大的光芒爆開。  他們忍不住閉上了眼睛,而當他們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們已經回到了窄樓底層的初始點。  他們離開了徐北盡的噩夢。  九名任務者彼此看看,下意識鬆了口氣,然後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向窄樓的天花板。  他們的視線仿佛穿過了無數樓層的遮擋,看到了窄樓的最頂層。  按照徐北盡的說法,那裏正是ne的位置。  而他與林檎此行,就是為了與ne溝通。或許,也就是為了開啟終極噩夢。  或許終極噩夢與ne有關也說不定?徐北盡讓所有人做好準備,也是因為這樣……但是他又說,那件事情是為了終極噩夢的開啟做準備。  牧嘉實心中困惑不解。  但是隨後,他隻是誠摯地為徐北盡加油和祝福。  一定……要成功啊!  所有任務者都在此刻默念著。  其實此時的徐北盡和林檎,還沒有真正抵達窄樓的頂層。  他們正在一片黑暗中穿梭著。  這片黑暗中,偶爾會閃過一些光點。那些光點就像是一盞又一盞小小的燈籠,散發著幽幽的光芒。  可是,如果細看的話,他們就能發現,那其實是一些亂碼。  一些看不出本來意義的字母、數字和特殊符號,就在這個黑暗的空間中漂浮著。  說是空間,如果真的認真去看、去研究的話,就可以發現,其實邊上那些看似是一片空氣的地方,布滿了尖銳的利刺和尖角,好像是什麽切割麵側麵最銳利的地方。  就像是一個又一個遊戲建模的邊緣。  這裏是比窄樓的垃圾場更加邊緣化的地方。這裏是窄樓的邊界。  普通情況下,任務者們和窄樓居民們當然是無法進入這裏的。  但是現在,通過徐北盡噩夢中的一個奇怪的bug,他們得以成功進入這裏。  在這裏,窄樓那與現實世界肖似的物理規則徹底地陷入了混亂之中。  他們的一步可能以為著跨越了窄樓的好幾層,也可能他們的一步反而意味著倒退了好幾層。  這裏沒有規律可言。  而這裏仍舊存在著危險。  除卻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銳利的建模邊緣之外,那些亂七八糟的數據亂碼,同樣可能對徐北盡和林檎的身體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  數據對數據,很有可能就會直接傷害他們的人物建模。  於是,徐北盡在進入這片黑暗空間的第一時間,就對林檎說:“我們得避開那些亂碼,還有,我們要走的捷徑非常危險,不能越界一步。”  林檎眨了眨眼睛,乖乖說:“聽你的……”  聽起來徐北盡似乎比林檎更加了解窄樓的邊界,然而真正走下來,徐北盡發現,林檎的直覺和武力值,比他對這裏的了解好用得多。  林檎可以發現那些隱藏在黑暗中,難以發現的特殊利器;  他也能在徐北盡差一點碰上那些亂碼的時候,立刻拉上徐北盡一把。  甚至於,他指出了徐北盡一次錯誤的路徑選擇。如果不是他發現了問題,那麽他們很有可能一頭栽進無形的邊緣死角,被無數鋒銳的邊緣切割身體。  徐北盡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意識到,遊戲的無數次更新,可能已經讓他所了解的信息落伍了,倒不如讓林檎來領路。  於是他就跟隨著林檎來走,然後立刻發現,他們變得安全多了。  徐北盡:“……”  他哭笑不得地想,還真是得慶幸一下,他帶上了林檎,不然他還真的沒有把握通過這片窄樓的邊界。  在林檎開始帶路之後,一切變得不那麽危急了。剛剛徐北盡還一直專注於找路,但是現在卻放鬆得多。林檎同樣如此。  林檎隻要確保,自己踩下去的每一個步子,都是安全的,都能夠讓他的心上人安安穩穩地踏上去。  有那麽一瞬間,林檎甚至覺得十分愉快。  在這種幽閉的、安靜的地方,和他喜歡的人共處。這是林檎十分喜歡做的事情。  以往在徐北盡的書店裏就是這樣,但是最近徐北盡書店裏的人實在是來來往往。  林檎不能打擾徐北盡做正事,隻能自己憋著生悶氣。  於是現在,他的心情就不斷上揚,眉眼間都露出了真實的笑意。  林檎可是很少笑的。他不喜歡笑,他總是麵無表情。  偶爾笑的時候,都是怒極反笑。但是現在不一樣,他和他的心上人待在一起,於是唇角就情不自禁地揚了起來。  過了片刻,林檎就忍不住和徐北盡搭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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