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聚看了看他,多少有些好奇牧嘉實想到了什麽——下一秒,他又意識到,這樣的好奇對於此前的他來說,也是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  他在窄樓中被稱為「僵屍」,這樣的情緒波動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了。  這個場景所帶有的瘋狂,似乎有一點過於誇張了……  沈雲聚還沒來得及多想,就聽見牧嘉實說:“我們到了。電梯還可以用。”  他們走進了電梯,按下了11樓的按鈕。  在這一刻,沈雲聚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曾經的那個噩夢。在一棟辦公樓裏,混亂的電梯與混亂的人們……他突然看向了神婆。  因為神婆也曾經去過那個噩夢。  在場三人,都曾經去過那個噩夢。那正是神婆的女兒的噩夢。  按照他們對於那個噩夢的猜測,神婆甚至應該是那家遊戲公司的員工……等等?  神婆是那家遊戲公司的員工?  沈雲聚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從那家遊戲公司出發,他又想到了那份遊戲策劃案。  他們其實都有意無意地忽略了神婆曾經在地球上的身份。  她使用了一張道具卡,而這張道具卡的「代價」徹底改變了她。  此外,他們去過的那個噩夢是她的女兒的噩夢,所以他們不知不覺就忽略了神婆在這個噩夢中的重要地位。他們關注著她的女兒,卻沒怎麽關注神婆。  嚴格來說,當時與神婆同行的任務者,對於神婆究竟是不是那個小女孩的母親的問題,仍舊有些遲疑不定。神婆這個人實在是太瘋瘋癲癲、難以溝通了。  他們其實獲得了種種關於神婆過往的線索。比如說,她居然讓年幼的女兒獨自待在某一層樓裏;  又比如,她無數次用神神叨叨的話語暗示、提醒著其他任務者。  換言之,從這些線索來看,以前的神婆應該是一個理智、冷酷、聰明的女人。隻不過她的那種神經兮兮,掩蓋了她所有的過往。  於是他們也忘記了,神婆其實和遊戲公司有著直接的聯係。  再往後,他們忙於研究末日、研究噩夢、研究窄樓、研究灰霧。然後,就再也沒有想到這條線索。  但是,那棟辦公樓裏發生的事情,是以神婆和她的女兒為原型創造出來的遊戲。  這一點又無意中被她的女兒記下,並且複刻到了她的噩夢中……  不,嚴格來說,他們其實也不知道,那名扮演者究竟是不是那個困在辦公樓裏的小女孩。  或許那隻是一個扮演者,或許她迷失在了這個小女孩的噩夢中。  或許……或許神婆也是如此?或許神婆隻是代入了那個遊戲中的母親的身份,就如同那棟辦公樓裏的其他女人一樣。  或許她們在本質上並不是這對母女,隻不過她們共同沉淪於某個噩夢之中。  但是演員的身份,並不影響劇本。況且他們確信,這個劇本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也就是說,的確有一對母女。母親是遊戲公司的職員,她的同事以她和她的女兒為原型,創造了一個末日中女兒尋找母親的遊戲。  沈雲聚再一次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古怪。  那棟辦公樓,窄樓。遊戲,遊戲。就好像是一種莫名的暗示。現實與虛幻、真相與麵具。  發生在一棟樓裏的遊戲……世界上最親近的人……窄樓的人工智能是用來保護窄樓中的幸存者的……  兩份遊戲策劃案。  他突然想到,當他在徐北盡的噩夢中,再一次出現在那個辦公樓場景的時候。  當他發現那份遊戲策劃案的時候,那其實壓根就沒有提到什麽「樓」。  那份遊戲策劃隻是說,讓人們去調查發生在末日中的慘案,但其實並沒有涉及到遊戲場景、畫麵的問題。那更多地偏重在這個遊戲的遊戲性、玩法上。  而「樓」,那屬於小女孩的那個噩夢,屬於那對母女的遊戲。  母親拋下了女兒,而女兒在一棟樓裏,在末日裏,尋找她的母親;  而小女孩呆的那層樓本身,就是母親對小女孩的保護。  “樓層”,意味著「保護」。  窄樓的每一層都是安全的,都位於人工智能的保護之下;  除非去往噩夢,去往那些被末日覆蓋的陰霾之下。  沈雲聚恍神了片刻,好像情緒的波動也讓他的思維前所未有地活躍起來。  電梯平穩地上升著。看起來這個時間點的電力仍舊有著些許的保障,隻不過這樣的保障不知道能夠持續到什麽時候。  沈雲聚突然開口說:“神婆……”  神婆應了一聲,目光茫然地看著她。  沈雲聚看著這個一直神神叨叨的女人,她在他們的團隊中並沒有什麽存在感,他們總是將她看做是吉祥物一樣的存在。  牧嘉實也奇怪地看過來,不知道沈雲聚要問她什麽,不過他安靜地等待著。  沈雲聚說:“你還記得你的過去嗎?你在地球上的……記憶?”  神婆詫異地看著他,不知道沈雲聚為什麽會提及這一點。  她露出了虛幻的笑容:“我記得。我記得我的女兒。”  “不……”沈雲聚打斷了神婆的話,他發現自從那個噩夢之後,神婆就一直嘀咕著她的女兒。但是,那真的就是神婆的女兒嗎?  或許是的,但是為什麽……直到那個時候,神婆才想起她有個女兒呢?  即便她已經失去了她的記憶,但是,她的女兒總應該在末日前好幾年就已經出生了吧?那才能是那個小女孩的模樣。  沈雲聚說:“你的女兒,在窄樓中,是一個成年女人的體型。”  神婆茫然地望著他。  牧嘉實皺著眉,似乎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麽。  沈雲聚說:“你確定那真的是你的女兒嗎?”  神婆有些錯愕:“我確定!我當然確定!我確實有個女兒……”  “那那名扮演者就是你的女兒嗎?”  神婆麵色彷徨。  牧嘉實說:“你究竟想問什麽?”  沈雲聚深吸一口氣:“我想問的是……抱歉,我剛才有點鑽牛角尖了。我真正想問的是——如果你是那個小女孩的母親。那麽,你是那個遊戲公司的職員嗎?”  牧嘉實和神婆同時怔住了。  “遊戲公司!”牧嘉實不可思議地低聲喃喃,“我完全忘記了……”  牧嘉實本人曾經進入過那個小女孩的噩夢,但是當時他也沒有真的了解到這個噩夢的真相,尤其是關於9樓以下的遊戲公司的部分。  關於這部分的真相,是緋和巫見在噩夢結束之後告訴他的。  至於神婆的事情,緋和巫見也並沒有仔細說,而牧嘉實也沒有深想。  此後他也聽聞了神婆和她的女兒的事情,但是他並沒有把這一切聯係起來……  準確來說,這一切都經曆得太快了,他們接受了過多的信息,於是他們很難在短短的時間內,把所有的細節都想清楚。  比如說,時至今日,牧嘉實都沒有和蘇恩雅聊過,關於她的噩夢的真結局。  理論上講,這個噩夢必然是有一個真結局的,但是他們都很忙,忙著了解末日、解決噩夢。  拖來拖去,牧嘉實就完全忘了這件事情。  他們都知道神婆和她的女兒的事情,知道當初神婆拋下了她的女兒,讓她的女兒獨自一個人待在某一個空曠的樓層裏。他們也知道,神婆好不容易才和她的女兒相聚。  但是神婆的女兒從來也沒有出現在他們的麵前。於是,盡管知道,但是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地忽略了這位扮演者的存在。  況且,就算知道了她們的關係,也僅僅隻是局限於這對母女曾經經曆過的事情,而並不是……並不是,關於遊戲公司的那一部分。  在這一刻,當沈雲聚提及神婆與遊戲公司的關聯的時候,牧嘉實才恍然大悟,驟然看向神婆。  神婆茫然了片刻。  在她開口答話之前,電梯門先開了。  神婆仍舊在思索、在回憶。她的臉上逐漸露出了一種微妙的表情。  “你想起了什麽?”沈雲聚焦慮地問,“是這樣嗎?”  牧嘉實看了沈雲聚一眼,再一次確認這名「僵屍」在這間醫院裏,似乎有著過於強烈和明顯的情緒波動。  不過牧嘉實斟酌了一下,還是沒有指出這一點。這種強烈的情緒波動似乎是利大於弊,起碼此刻是這樣。  活躍的思維讓沈雲聚在看到電梯的那一刻,回憶起了曾經在辦公樓的那個噩夢中經曆的事情。  同樣,也回憶起了神婆身上的疑點。  在這個時候,他們仍舊需要前往他們的目的地。他們看向走廊上的地圖指示。第三手術室在走廊的盡頭,倒數第二個房間。  走廊顯得十分陰森,地上有一種返潮帶來的陰冷與潮膩。踩在上麵的感覺,又一次令神婆想到了血泊。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幹澀的情緒:“是的……是的,我是。”  沈雲聚迫不及待地問:“你想起來了?”  神婆回答:“遊戲公司……那並不是一家,享譽全球的遊戲公司。規模中等,但是創始人很有眼光,很久之前就把那棟辦公樓買下來了。  “所以,我們在那家公司的工作都非常清閑……沒有事業心。我們隻是做著我們想做的遊戲,而公司的建立者與創始人也同意我們的做法。”  他們的鞋子踩在滑膩膩的地麵上,差一點讓牧嘉實滑倒。  他撐住了牆壁,這才避免自己出糗。他專注地聽著神婆的話,在這種地方,神婆的聲音幾乎出現了回聲。  牧嘉實在不經意間顫抖了一下。但是他自己也沒有在意,隻是仍舊聽著神婆的話。  “所以我們有很多……很多的遊戲方案。很多的想法和點子,有些想法我們會實現,有些並不會。但是每一名遊戲策劃,都會有一個厚厚的方案本。  “有的時候我們做一個遊戲,會把這些方案拿出來,一一審視,然後融合到一起。  我們做出過一些成功的遊戲,不管是商業性還是本身的遊戲價值,我們都曾經成功過。  “也失敗過。失敗總是難以避免。後來一段時間,我們似乎……似乎,迷失了,似乎開始……瘋了一樣……”  沈雲聚說:“那是瘋狂蔓延之後嗎?”  神婆茫然了片刻:“或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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