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盛聞輕輕笑了下,他看見林括放緩了腳步。知道自己確實應該給林括一個緩衝以接受現實的時間,他也沒腆著臉追上去和林括肩並肩,始終和林括控製在一個合適的距離。  兩個人就這麽到達了拙寨。  天色已經沉了下來,夜幕中幾抹疏星繞著彎月。林括之前見過的老太還坐在拙寨下邊,看見林括回來了便問:“年輕人,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嗎?”  林括覺得老太有點哪壺不開提哪壺,他沒在這個話題上逗留,知道老太身上有關於《鬥蠱》的線索,長驅直入道:“我要找蠱。”  老太瞥了林括一眼,這一眼還看見了正慢悠悠走近的盛聞:“你們兩個外鄉人都是找蠱的?”  林括不好給盛聞做決定,盛聞走上前擋住老太看林括的視線:“是。”  老太說:“那要進寨子裏找陳阿婆,不過陳阿婆睡得早,她不喜歡被人吵醒,不然會生氣的。你們可以先進寨子找寨主,寨主很樂意安排你們的住宿。”  “謝了。”盛聞便要往寨子裏走,林括趕緊伸手拽了一下他,手指扣住盛聞衣角,等盛聞停下來回頭看著自己時,林括別開臉道:“有問題。”  半響沒聽到盛聞作聲,林括擺正腦袋,發現盛聞含笑地正盯著自己的手,他抓住盛聞衣服的是右手,手上有盛聞給他戴的戒指。  林括:“……”  他觸電般收回手,不自然道地把之前的事講給盛聞聽:“她一直慫恿我們進寨,一定有鬼。”  盛聞鄭重地點頭:“有道理,哥哥說怎麽辦?”  林括訝然:“你……”  你不是說,下城區副本對你來說就是玩嗎?還反過頭問他怎麽辦!  盛聞心領會神解釋道:“我一向聽男朋友的話。”  林括愣了下:“一向?每個都聽?”  盛聞:“那沒有,你是我初戀。”  林括嗆了下:“跟我來。”  盛聞笑:“好。”  見林括和盛聞沒有進寨,老太再次生氣了,她一著急上火說的就是苗語。  林括帶著盛聞繞著拙寨走了半圈,到達了拙寨背後。他等盛聞的時候一直在看拙寨,此時整個拙寨的結構都印在他腦海中。  “從這裏進去。”  林括指著一處土台。他手指的位置靠著青山,山坡有一塊凸起的石頭,以石頭為跳板,他們能夠輕易地翻進拙寨。  拙寨和副本相關,他們不可能不進去,但老太已經把‘我有鬼’寫在了臉上,所以林括才會帶盛聞來這裏。  兩個人翻進拙寨,拙寨內和外麵看上去的不同,從山上看拙寨能清晰地看見層疊而上的吊腳樓,但進入拙寨後視線反而受阻,在他們眼前漂浮著濃稠的黑霧,霧氣中還幾星血氣。  林括最先翻進去,翻進拙寨後便站在原地等盛聞,透過黑霧他看不清盛聞的麵容,隻能依稀辨認出一個模糊的輪廓。好在黑霧不會影響聽力,林括聽見盛聞落地的聲音,他頓了頓,這個人好像摔了。  手指微動,糾結了一會兒,林括伸手。  可盛聞錯過了林括的好意,濃霧中,盛聞半蹲在地上說:“哥哥,地上有腳印。”  林括收回手往地上看去。  拙寨地上並不是水泥路,而是原生態的黃土,盛聞摔跤的時候還掀起了一層塵埃,可林括怎麽看也看不清盛聞所說的腳印。  “在哪?”林括實在看不清,遂放棄。  盛聞說:“你往前走兩步,然後蹲下來,伸手。”  林括沒有多想,他按照盛聞指示的那樣走了兩步,然後蹲身。剛蹲下時,就感覺到了盛聞的氣息,兩個人幾乎是貼著蹲在一起,林括往後仰了仰,隨手才伸手。  然後他碰到了盛聞的手。  盛聞:“你手好涼。”  林括:“……”  林括想要收手,卻猝不及防被盛聞抓住,他掙了兩下。  盛聞:“哥哥別動。”  林括猶豫間,感覺到盛聞輕柔地抓著他的手,然後慢慢平放在地上,盛聞說:“摸到了嗎?”  林括‘嗯’了聲。  來自右手的觸感,除了盛聞手掌的溫度就是地麵上眾多的凹凸的痕跡。它們大小不同,但差異不大。仔細摸上去,能感覺到這是一個類似貓爪的腳印。  盛聞低聲道:“前後腳印有重疊,留下腳印的應該是跳躍式前行的動物。五趾分的很開……是黃鼠狼。”  盛聞又說:“門口那個瞎眼老太婆威脅我們,說我們如果不進寨會被山上的黃鼠狼拖走,所以這個腳印是黃鼠狼留下的無疑。以及苗族建築一般是依山傍水嵌在山坡裏,這種巨石建寨的時候都會挖走,它留在這裏更像是方便誰跳進寨一樣。所以可以看作,這塊巨石就是給黃鼠狼準備的。但有兩個奇怪點,第一,黃土並不鬆軟,黃鼠狼生性狡猾機警不可能會在這種生硬的地上留下這麽多腳印,第二,腳印比較深,黃鼠狼不是大象,腳印踩不到這麽深。哥哥,你怎麽看?”  林括沒吭聲。  盛聞:“哥哥?”  林括幹咳一下,他剛剛聽入迷了。盛聞如果不唱歌的話,音色是很好聽的,再加上……他過了三個副本,還是第一次有人給自己講線索發現。  盛聞關切道:“不舒服?是不是嗆了灰?”  林括生硬道:“沒有。”他拋開腦子裏與副本無關的想法,沉聲問:“你聽得懂苗語?”  林括不知道老太什麽時候說過他們會被黃鼠狼拖走,除非就是那段嘰裏呱啦的苗語。  盛聞說:“還記得幾個關鍵字。”  和苗疆有關的副本,盛聞已經不清楚自己過了多少個,所以苗語他基本能聽個大概,不過主神係統限製了他80%的思維力,能記得的也隻有寥寥。  盛聞怕林括內疚,並沒有把自己被主神係統強製弱化的事告訴林括,他笑了下:“怎麽不說話了,是不是……”  林括捂住他的嘴:“有人來了。”  可視度非常低的黑霧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林括聽腳步聲判斷出這是人類製造出的動靜,果不其然,隔著他們兩三米外傳來一道緊張的聲音:“誰?”  林括和盛聞都沒出聲。  那人似乎是在尋找什麽防身的武器,隨後一步一步慢慢朝他們走來,忽然,一陣疾風猛地朝二人打來:“我打死你們這群害人的畜生。”  盛聞眼疾手快,一把拉過林括,將人護在懷裏,爾後自己背上重重地挨了一棍,他悶哼:“操。”  隨後看向林括:“疼死了。”  林括:“唔。”  聽到這兩個人的交流,打人的人愣了下:“是……是人?”  盛聞不爽地說:“不是人,還能是黃鼠狼?”  那人咽了下唾沫說:“真是人?”  盛聞忍了忍:“黃鼠狼能開口說話嗎?兄弟,你幾歲?讀過什麽書?在吃什麽藥?”  懟完這個人,盛聞才問林括:“沒事吧?”  林括搖了搖頭,憋了半響:“你呢?”  盛聞:“我沒事,就是差點被打死而已。”  林括心裏一緊:“傷在哪了?”他也聽見了棍風,要是這一棍打在盛聞腦袋上,真的會死人。  盛聞:“肩膀,可能肩胛骨骨折了。”  林括:“我看看。”  說完就伸手去摸索盛聞的肩膀,盛聞暫時抓住他的手:“待會兒再看,先把這個人處理了,之後你想怎麽看都行。”  林括:“……”  那人:“……”  那人被盛聞騷了一臉,好半天才說:“你們是副本參與者?我不是故意的,這裏的黃鼠狼……真的能……說話。”  林括眉頭飛快地蹙了一下,盛聞似乎也沒料到這個情況,正要問什麽,那人說:“你們先跟我過來吧,這個寨子的晚上很危險。”  林括在思考這個人的話能不能相信,畢竟他打了盛聞,給林括留下了負麵的第一印象。  盛聞也不出聲催促,無論林括的決定是什麽,他都可以。  最終林括‘嗯’了聲:“去看看吧。”  從這個《鬥蠱》這個副本規則來看,參與者之間似乎沒有競爭,這樣少了許多危險性。就算這個人有問題,他和盛聞加起來的人數為2,也不至於落下風。  他們兩個跟著這個人在寨子裏繞了繞,沒一會兒就到了一間吊腳樓外,那人先一步進去點了燈,隨後伸個腦袋看著他倆:“進來吧。”  林括身高一八二,盛聞比他還高半個腦袋,兩個人進入吊腳樓,壓抑感撲麵而來,感覺稍不注意腦袋就會撞上天花板。  那人拿著燈打量林括和盛聞:“剛進副本?”  林括“嗯”了聲,借著那人手中的光暈去看旁邊的盛聞,目光落在盛聞肩膀上,盛聞穿著一個圓領t恤,雖然是黑色也能看清他肩膀處落得灰。  盛聞注意到林括的視線:“現在暫時沒事。”說完抬眸看向舉燈人,深邃的眼裏微微閃動了一下,隨後問:“黃鼠狼怎麽回事?”  說到這個,那人臉色一變,哆哆嗦嗦地說:“這個副本的名字你們還記得吧。”  林括說:“《鬥蠱》。”  他暫時也沒想明白,黃鼠狼和《鬥蠱》有什麽關聯。  那人害怕地解釋道:“黃鼠狼要偷蠱。”  林括皺眉。  那人立即又搖了下腦袋:“不懂?”頓了頓,他重新措詞:“這個寨子裏所有人都會養蠱,黃鼠狼特別喜歡偷蠱,它偷吃的蠱越多也就越邪性。等邪性達到一個閾值,它就會換命。”  不等林括或盛聞開口問,那人繼續說:“其實也不能說是‘換命’,這種畜生本就邪乎,它有個綽號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像一些落後的村子裏稱呼這種畜生——黃大仙。它們聰明的很,特別是這裏的黃鼠狼,它們會殺人。一般來說,就三四隻畜生從人的脖子後麵把人咬死,然後從後背劃開一條縫,它們會順著這條縫鑽進去,把人的內髒都吃幹淨,然後三五兩隻黃鼠狼就頂著這張人皮活動,學人說話。”  林括剛要問什麽,注意到盛聞臉色不好看似乎在害怕。  這人也瞧見了盛聞的臉色說:“確實挺可怕的,關鍵是這些畜生頂著人皮活動,其他人根本發現不了。”  林括想了想輕輕喊了一聲:“盛聞。”  盛聞這才好點,他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沒事,繼續。”  他臉上微笑著,內心把主神係統罵了幾遍,他的精神力被降低,所以怪力亂神的事會讓他不受控製地感到恐懼。  林括看了看盛聞,這才問:“所以黃鼠狼頂著人皮,是為了什麽?”他自己在心底有個猜想,便將這個猜想說了:“你說黃鼠狼喜歡偷蠱,但是頂著人皮反而沒了黃鼠狼體型上的優勢,所以,它們是為了,學人養蠱?”  盛聞臉色更難看了。  那人沒想到短短幾句話就能讓林括猜到黃鼠狼真正的目的,訝異片刻後點了點頭。  林括又問:“蠱吃什麽?”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要看怎麽養,蠱蟲什麽都吃,你要是喂青菜葉子它也會吃,不過菜葉子養出來的蠱注定是一條‘菜蠱’,在鬥蠱擂上也是會被其他蠱蟲吃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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