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盡管安格爾很懷疑刺客和甘卡克有關——不懷疑才奇怪,在討論防火牆第二天就遇到刺客,怎麽看都是同樣參加了討論但來自王都的甘卡克最可疑——可安格爾不能將甘卡克的衣服扒了直接進行研究。 何況在外邊沒有“附身”的情況下,就算研究也大概研究不出什麽來。 安格爾隻好等待,當甘卡克主動違反了網絡協議,當他的附身靈魂試圖入侵網絡,或者他的附身靈魂試圖取代甘卡克時候,安格爾才有可以出手。 不過甘卡克比安格爾想象中的要主動多了。 他沒有坐著等死,不僅在被“附身”的時候聯係上了安格爾,還果斷的將自己的所有權限也交了出去。 安格爾收到“遠程協助”的邀請,當即選擇了“接受”。 他也挺想要看看到底是誰總在找他麻煩的。 黑袍轉移到了甘卡克的身邊,他一手按在了那件閃閃發光的法袍上,身體卻化作了一團黑霧,向著法袍上的魔法陣反侵入了回去。 這個時候,法袍另一端的人物覺得不對想要退卻已經晚了。 幾乎是瞬間的,黑色霧氣侵蝕了那個靈魂,占據了法袍另一邊的某個身軀。 隨後,安格爾用那個身軀觀察著周圍。 他首先發現自己這具身軀非常的肥胖,大概有三個安格爾那麽粗,而這個肥胖的身體上穿著跟甘卡克類似的法袍,隻是魔法紋路略有區別,現在也正閃閃發亮的發著光,這是連接著另一邊法袍的證明; 然後他注意到法袍下麵穿著絲綢的禮服,款式倒還好,一般貴族也有穿著,不過那種紅色是特殊的緋紅,必須在魔力之月下才可以染成的緋紅,也是皇帝才可以擁有的顏色,哪怕是皇子也不能使用這種顏色; 接著他看見這個身軀下是純金的座位,厚重而華麗,上麵還鑲嵌著王室的紋章,除了即使有天鵝絨坐墊坐久了也有點咯屁股以外,沒有其他毛病; 最後安格爾向前望去,看見恢弘寬敞的大廳,紅色地毯從他的身下的王座一路蔓延到了門口,這使得人們在進入這個大廳的時候,必然在紅毯和穹隆的視覺誘導下,第一眼就不自覺的會向紅毯盡頭望過來,將視線集中在此處,光是想象那個場景,安格爾都覺得窒息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目前這個大廳裏沒有其他人,隻有這個身軀孤零零的坐在王座上。 安格爾當即明白過來自己占據了什麽人的身體。 “哇啊,意想不到的大魚。”安格爾低語道。 被他侵蝕控製住的那個靈魂也在暴跳如雷:“既然已經知道了朕是誰,還不快點把身體還給朕!難道你不擔心被世界規則所放逐嗎?!” 這是神給予王族的特權。 在第一紀元,神靈的紀元,人類的王族是神靈選出來領導凡人的頭羊,因此祂們給予王族種種特權,包括禁止各種超凡者使用超凡力量奪取王位。 ——雖然超凡者大體不會乖乖聽話就是了,大家會采取各種手法來規避這個法則。 這種事幹得最多的就是黑袍,侵占王族身體奪取王位是黑袍的常規操作了。 尤其在混亂的第二紀元,一個黑袍要是沒附身國王玩過篡位,簡直有辱黑袍的資格。 安格爾作為一個正經黑袍,當然不在意身體中國王的嚎叫。 他在這一刻反而產生了“黑袍成就 1”的成就感。 “太棒了,國庫在哪裏啊!”安格爾當即站起身。 “你想要對國庫做什麽?!”身體裏的皇帝有了不妙的預感。 安格爾隻覺得他太吵了,所以用手摸了摸頭顱,想要將這個身軀的腦袋摘下來,把對方的靈魂塞進去——聲帶在喉嚨裡,隻有腦袋是無法發出聲音的。 安格爾卻摸了個空。 他沒有在肩膀上摸到這具身體的頭顱。 安格爾頓時愣住了。 雖然說他非常習慣將別人的腦袋摘下來再擰回去,但還第一次遇到不用摘就已經沒有了的腦袋。 而且這還是最大人類帝國的皇帝陛下啊! “陛下,您在找什麽?” 這時候,身邊有聲音問道。 安格爾被嚇了一跳,他轉身“看”過去,這才發現王座後麵有個巨大的魚缸,魚缸中還飄一個大腦,但這個支離破碎的大腦和王座旁邊的腦袋比較起來,隻能算是惡趣味而已。 是的,王座旁邊也有個腦袋。 他是個中年人的腦袋,肥胖的臉上略微能找到一些英俊殘留的痕跡,五官則和現在正在塞西裏亞城的海德皇太子非常相似,事實上,這個腦袋上也帶著象征著皇位的金冠。 這毫無疑問是這具身體的腦袋。 剛剛的聲音似乎也是這個腦袋發出來的,隻是現在這個腦袋卻閉著眼睛閉著嘴,一副安靜沉眠的樣子,不像是說過話的樣子。 “……皇帝陛下,您王座邊上這個是什麽?”安格爾確認的問道。 一直大吵大鬧的靈魂突然安靜了下來,他顯然不想要回答這個問題,可惜在身體和靈魂都被黑袍侵蝕的情況下,他沒有拒絕的權利。 皇帝的靈魂最終回答道:“這是命匣。” “命匣?” “保存壽命的,否則朕怎麽能活那麽長。”皇帝理所當然的回答道。 他確實活得夠久了。 這位皇帝從一百多年前搞出了工業革命以後,一直活到了現在。 不過在魔法世界,哪怕是無天賦者想要搞到長久的壽命也不算“太困難”。 比如說和魔族簽下靈魂契約; 比如說被血族咬一口; 比如說將自己的身體用煉金術煉成人偶。 不要說貴族,就是普通的小女孩也可能在全家被殺後激活什麽上古血統變成長命的怪物。 在各種各樣的長壽方法中,成為法師屬於一種副作用不算太強但相對沒效率的辦法,畢竟要學習太多知識了還不能保持青春隻能延長幾十年壽命而已,實在是太麻煩了。 但反過來說,副作用不強的長壽辦法也屈指可數。 百分之九十九的永生之術能讓試圖長生者陷入比死亡更加可怕的狀況,因此就算是貴族,沒有找到可靠辦法之前,也不敢輕易拿自己性命去進行嚐試。 至於這位曾經出征魔族,開啟工業革命的皇帝陛下敢於拿自己的壽命冒險,甚至找到了延長壽命的辦法,似乎並不奇怪—— 安格爾以前是這麽覺得的。 安格爾現在看著軟墊上的頭顱,隻覺得可笑了起來。 安格爾伸出手,想要去拿起那個頭顱。 “別碰我的命匣!”可笑的皇帝徒勞的叫喊道,“你這是謀殺,朕的臣下們不會放過你的!” 安格爾當然不會理會他。 不過安格爾才碰觸到那個頭顱,之前的聲音就再次問道: “陛下,您在找什麽?” 這次的聲音不再是從身邊的頭顱傳來了,而是來自王座的台階下。 一位白袍站在了那裏。 這是一位外表很符合常人眼中魔法師形象的老爺爺。 他長著銀白色的頭發,留著白色的長胡子,身上披著白色的法袍,如果法袍下不是粉紅色的睡袍,還穿著小熊圖案的棉拖鞋,看起來會正經很多。 “啊啊!阿特蘭,你終於來了!” “快救救朕!” 皇帝當即大嚷了起來。 可惜他的聲音被黑袍所阻斷,並無法傳遞到他的皇家顧問那裏。 安格爾隻看了白袍一眼,就繼續捧起了那顆腦袋,安在了現在這具身軀的脖子上,並且說道:“陛下?你在叫誰?這裏的陛下不是早就被你殺死了嗎?剩下的隻有偏執的亡靈。” “你在胡說什麽?朕不是好好活著的嗎?”皇帝大嚷道。 白袍卻看著那具完好的身軀,歎了口氣:“‘又’發現了嗎?” “阿特蘭?”皇帝愣住了。 “又?這樣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安格爾代替皇帝問道。 “第三十七次了,”白袍冷靜的回答道,“畢竟你不是這個身體的真正主人,隻是血統關係不能消除違和感,所以總會回憶起來呢!” 安格爾在聽見“不是這個身體真正主人”的時候還悚然一驚,以為自己被白袍發現了真身,但在聽見“血統關係”的時候,意識到白袍說得並不是自己。 他和皇族可沒有任何關係。 安格爾當即檢查了這具身體和皇帝靈魂的聯係,發現這具身體果然不是皇帝本人的,而是皇帝的血脈,也就是他的兒子的。 明麵上,現任皇帝隻有一個太子,那就是要迎娶蕾西菲婭的海德皇太子。 但皇帝的靈魂卻使用著不知道是第幾個兒子的身體來獲得“永生”嗎? 皇帝的靈魂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喃喃道:“不,這不可能,朕明明得到了永生……” 皇帝本身似乎並不是很滿意這種“永生”辦法的樣子。 安格爾打量著白袍:“你真的是想要這個靈魂永生嗎?” “當然,您是不可或缺的呢!”白袍微笑道。 他的視線卻越過了皇帝,看向了魚缸中的大腦:“雖然是同一個血脈,但大多數皇族都是一些好逸惡勞,膽小怕事的蛀蟲。他們中像是您這樣擁有雄心壯誌,勇氣十足,想要建立不世之功,又目光短淺,自私自利,沒心沒肺的存在,可不是那麽好找呢!” “最基本的,普通的皇帝可不想出通過異邦人的技術,來建造一個凡人帝國。” “不過這對於皇帝法師塔來說正好,畢竟我們也不想要無天賦者染指神聖的魔法,雖然我們目的並不相同,但想要的結果是一樣的,所以您是必須的存在。” 喂,你中間那段根本不是誇獎了吧! 安格爾在心裏吐槽道。 “不過你這次也‘覺察’得太早了一些,明明至少以為可以堅持到海德太子和東境公之女結婚以後呢!”白袍歎息道,“他們的孩子本來更合適作為你的載體的。” “不,沒有婚禮!沒有孩子!”安格爾卻聽見體內的國王像是被刺激到了什麽似的,嚎叫起來,“你們想要用上古的純淨血脈代替我,別當我不知道!” 所以才有海德太子和蕾西菲婭訂婚,皇帝反悔刺殺蕾西菲婭? 安格爾勉強整理著這些讓他頭昏腦漲的政治內容,試探著用皇帝的口吻道:“你們難道不是想要用更純淨的王族血統代替陛下?” “你怎麽又懷疑起來了呢?要複原神靈紀元,更純淨的血統當然是必要的,所以東境公的血統必須回收,”白袍見狀歎了口氣,“當然,如果你可以讓東境公那邊的皇族血脈徹底斷絕,倒也是一種回收辦法。” “哈哈哈,純淨的身體?是不是最後要將我也送給神!”皇帝失控的大喊道。 安格爾凝聽著這兩個其實對不上線,但莫名成立的對話,閱讀了皇帝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