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點了點頭。  福尼爾太太慈愛地看著他們:“我待會兒給你們送些被子來。”  “不用麻煩了。”沈凜說。  福尼爾太太說:“馬上就回來,讓萊莎在這裏陪你們。”  萊莎按住沈凜,說:“福尼爾太太想做的事情就一定會去做成,你們就讓她去吧。”  幾人沒再阻攔。  等福尼爾太太走後,萊莎嫉妒地看著沈凜:“你的魅力真大,這幾年來,福尼爾太太從來沒有表現出這樣的溫柔,嗯,雖然她一直是個溫柔的人,但她從不展露給外人看,因為她是個領袖。”  弗洛伊問:“福尼爾太太是組織喬治大街和哈桑克街與其他一樣平等地接收物資,要求取消血脈分類的那位太太嗎?我今天在街上的時候看到她在做演講。”  萊莎點了點頭:“她是個很偉大的夫人,她說她將會用餘生來追求平等。”  沈凜問:“你怎麽和福尼爾太太一起來這兒了?”  “我看到你們住在這兒,擔心福尼爾太太會趕走你們,”萊莎說,“這裏對她來說是意義非凡的地方,”她頓了頓,輕哼道,“但我沒想到你的魅力這麽大!你居然說服了福尼爾太太!”  當她露出倨傲神色的時候,沈凜不知道怎麽想到了莉莉婭,他笑了笑,說:“我今天遇到了一位淑女,我感覺你們一定很合得來。”  萊莎說:“我和誰都合得來,我是最討人喜歡的賣花女,等你有錢了,來找我買花吧?”  “現在就可以,”沈凜拿出從凱恩那裏搜刮得來的錢財,說,“一朵百合多少錢?”  “你好先生,一朵百合隻要一個銅幣,買五朵還能送您一朵。”  “謝謝,這些我都買了,正好六朵。”沈凜掏出五個銅幣給她,萊莎驚喜地收了起來。  她珍惜地將銅幣放在小小的錢包裏,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同沈凜說話:“今年情況不太樂觀,我得多攢點錢給安妮太太買過冬的糧食,月沉鄉的冬天來得很快。明天鎮上就該統計物資了,可我聽說”她抬頭看向沈凜,紫羅蘭一般的眼睛烏沉沉的,“外鄉人還沒有來,而信使先生也失蹤了,他到現在也沒有去找路德要他的懷表,再過三天,就是十年一期的祭祀日,所有人都說,如果沒有如期舉行儀式,所有人包括月沉鄉和外鄉人都會受到神明的懲罰。”  “什麽懲罰?”  “不知道,”萊莎撐著下巴,漫不經心地整理空蕩蕩的花籃,“聽說十年前是讓一部分人染上了病,死了一些人。”  沈凜沉默。  萊莎繼續說道:“不過在班森眼裏,都是下等人血脈裏的劣根性展現出來了而已,他從來不在乎鎮民的死亡。他是個非常虛偽的家夥,你看不出來吧?其實我們這兒最向往外鄉人生活的人是他,可他不願意放棄在這裏獲得的權力,也沒有勇氣去反抗這裏的詛咒。對了,”  今晚的萊莎非常健談,像是對沈凜完全敞開了心扉,也許是因為沈凜買走了她籃子裏最後的百合花。  萊莎說:“你是不是沒有見過想要離開這裏的人的樣子?他們就像是故事裏寫的喪屍遇見太陽,一旦走出月沉鄉的地界,就會全身燙傷,皮膚迅速潰爛,太可怕了,我再也不敢看到第二個這樣的人,沒有人敢離開這兒。”  沈凜問:“這就是詛咒嗎?”  “是的,這就是詛咒,其實外鄉人也沒辦法在這裏住太長時間,聽安妮太太說,最早一批來到這裏的外鄉人在這裏住了一個月就發生了異變,你見過那位信使先生嗎?他常去莉娜太太的酒館喝酒,聽說他最開始是個高大英俊的紳士,還教習過外鄉人的禮儀,可他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這都是詛咒。”  “神明不愛我們嗎?為什麽要給我們這麽多詛咒。”  “他們是愛我們的,這是對我們的保護,隻是……我同意福尼爾太太的觀念,是我們背棄了神明,我們需要贖罪。”  “怎麽贖罪?”沈凜問。  萊莎沉默,隻看著沈凜,那雙眼睛太過深沉,她突然笑了起來,說:“如果知道的話,我就不是一個窮酸的賣花女了,現在我可能站在大教堂裏向大家宣讀我的教義。”  沈凜也笑了起來:“如果有這一天,請第一個邀請我去。”  “天,”萊莎捧起臉,這個動作讓她看起來更像莉莉婭,“你太迷人了!英俊又聰明,和你聊天真是愉快,不知不覺就聊了這麽多。”  她衝沈凜眨了眨眼,自然地從福尼爾太太的食籃裏拿出最後一塊烤鬆餅放入自己的籃子:“可以嗎?”  “當然。”  “感謝你的慷慨。”她挽著籃子。優雅地做了一個提裙禮,“福尼爾太太來了,我從窗戶看到了她的影子,麥克,我要回去了,不然房東安妮太太又要念叨我了。”  “我送你,公主。”沈凜說。  “謝謝你,騎士。”萊莎驚喜又驕傲地讓沈凜挽著她另一邊的胳膊,兩人走到門口,開門後正好看到抱著毯子走過來的福尼爾太太。  福尼爾問道:“萊莎,你要回去了嗎?”  “是的,太晚了。”  “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沒人比我更熟悉這裏。”  沈凜鬆開萊莎的手臂,從福尼爾太太手裏接過毯子。  萊莎上來和沈凜做了貼麵禮,在他耳邊低聲說:“你說,如果罪惡都被清除幹淨,神明是不是就會原諒我們了?”  沈凜沒吭聲,萊莎也似乎並不需要他的回答,她甜甜地笑了笑,拎著籃子匆匆離開。  福尼爾太太跟著沈凜走進房間,幫襯著他們整理好房間,她依然端著不苟言笑的冷麵,但神情間有難以掩飾的柔軟和落寞。  沈凜忍不住說:“福尼爾太太,鬆餅很美味,明天能再吃到您做的鬆餅嗎?”  “當然。”福尼爾太太緊繃的五官一寸寸舒展,她慈祥地笑了起來,撫摸著沈凜柔軟的短發她很喜歡這樣的動作,柔聲說,“好孩子,我很高興你們喜歡我做的鬆餅。”第22章 臨時瘋  福尼爾太太走後,幾人圍坐在微弱的燈光旁,開始分析眼下的局勢。  弗洛伊做了一個筆記,上麵清楚地羅列著他的發現:“這個小鎮有幾股衝突勢力,一方麵是源於熟悉的血脈分級,另一方麵則是源於物資的不合理分配。”  “那個血脈分級我今天去更詳細地了解了一下,”娜娜說,“神明賦予了月沉鄉鎮民不同尋常的身體,讓他們更不易衰老,也更強壯。但由於血脈的分層,這種能力展現出不同程度的強弱。上層人大約在八十歲的時候才會展現出衰老的跡象,而中層在六十歲左右,下層人要麽一出生就帶有疾病,要麽三十歲不到就開始頭發花白,內髒衰死。這種血脈是可以遺傳的,所以,三個階層的人從來不互相通婚。”  “屁大點地方,歧視倒挺嚴重。”  沈凜想起昨晚萊莎和他說的話,問娜娜他們:“這種分級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好問題,”弗洛伊拿筆在本子上點了一下,“最早月沉鄉所有人都是上等人,八十歲才開始衰老。但大概是三百年前,第一批外鄉人來到這裏,據記載他們是因為海難才意外流落到這裏,接觸了月沉鄉的鎮民。鎮民把他們當做朋友,友好地表示了歡迎,其中一個人,也就是海諾家族的祖先,偶然得知了月沉鄉的祭祀方法,舉行了獻祭,獲得了非凡的力量。從那時候開始,月沉鄉才漸漸有了分級。”  見其他人都在沉默,弗洛伊推了下眼鏡,有些緊張地繼續說:“外鄉人把自己的文化帶入月沉鄉,為了方便交流,教授月沉鄉鎮民外界的語言,帶給他們外界的文化。這裏本來就是閉塞落後的小鎮,就像是一張可以隨意塗畫的白紙,所以很快就接受了外鄉人的改變,他們懂得了品味,學會了禮儀,開始使用煤油燈、鋼筆,用更複雜的食材做更複雜的食物,漸漸的,日常的很多需求都被外鄉人控製住。”  “海諾是為了保證每一次的祭祀儀式都能順利進行,這是一種意識層麵和剛需的控製,”沈凜替他補充了說,“但他們沒辦法長久居住在這兒,因為這裏的環境會導致他們的異變,他們派了一些人守在這裏,凱恩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的外表發生了劇變,從一個紳士變成了一個醜陋的矮子。”拜爾雙手交叉著抱住自己的肩膀,“我們不會也變成那個樣子吧?”  “在那之前,還有更緊急的,”沈凜說,“還有三天就是祭祀的日子,也就是鎮子裏的豐收祭。和我們一開始預料得不太一樣,多倫納沒有來鎮上,不,也許他來了,但他失蹤了。”  眾人陷入沉默。  月沉鄉的圓月在夜晚散發著紅色的光芒,從透明的窗戶外淌了進來,屋內被淡淡的紅芒所包裹。  沈凜說:“在這個鎮上和多倫納有過往來的人,一個是凱恩,他因為詛咒反噬死在自己的小屋,另一個則是神父班森,以現狀來看,多倫納沒有去找班森,按照我們之前的猜測,他有可能去找一個他更熟悉的人。這個人有可能是誰?”  幾人仍是沉默,像是無頭蒼蠅,找不到方向。  沈凜嚐試厘清思路,說:“既然這是個遊戲,kp提供給我們的線索一定是有用的,目前我們碰見了多少個npc?”他一個個細數過來,弗洛伊看著沈凜,認真地做好筆記。  “凱恩,別號信使,是海諾家族派遣在這裏監守月沉鄉的人;”  “班森,月沉鄉大教堂的神父,掌管著分派物資的權限;”  “羅德森,月沉鄉的鎮長,看起來是個溫和的紳士,我和他聊過幾句,他似乎對月沉鄉如今的狀況有些不滿,但不敢表現出來;”  “莉莉婭,鎮長的女兒,看似單純簡單,有些小聰明,”頓了頓,沈凜說,“我們往來過的所有npc裏,莉莉婭看起來是和多倫納有些親密關係的,但多倫納也沒有去找她,這裏有一個疑點是羅德森不知道莉莉婭和多倫納什麽時候認識的,而莉莉婭說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是十年前。”  娜娜猜測著問:“十年前儀式失敗了,多倫納也在現場,他見過莉莉婭?”  “還不清楚,暫且存疑。”沈凜讓他們消化了一會兒,繼續說道。  “萊莎,賣花少女,很熟悉月沉鄉,她給我的感覺最奇怪,”沈凜一時琢磨不透這種奇怪的感覺到底在哪兒,說,“她身上有種非常神秘的氣質,而且我總感覺她和莉莉婭很像。”  “長得像?”  “不是,神態像。”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大多都這樣吧?”拜爾說,“有點小嬌嗔,還有些公主夢,萊莎看起來是個挺好的妹子。”  “我也覺得她人蠻好的,”娜娜說,“但我相信奧洛克的直覺。”  “說不上,”沈凜說,“明天我們可以在街上多打聽一下萊莎。”  “除了萊莎,還有房東太太安妮,倡導平等分配物資的領導者福尼爾太太,”沈凜仔細回憶了下,確定自己沒有疏漏,最後補上,“酒保路德和酒吧的老板娘莉娜,這些都是有名字有臉的npc。”  弗洛伊:“其他都沒臉。”  拜爾:“其他都不要臉。”  沈凜:“……”  沈凜:“其實我有猜想過,十年前丟失的那個祭品會不會一直在小鎮生活,這是有可能的。”  “那這個祭品大概率是本鎮的人,如果是外鄉人會受到詛咒的侵蝕,變得像是凱恩一樣,目前我們接觸的這些npc都是健康正常的人。”弗洛伊的鋼筆在紙麵上頓了一下,說,“如果我們碰到一個和凱恩一樣肢體萎縮,發生了變化的人,那他也許就是那個祭品?”  “有這個可能,”沈凜點了點頭,說,“明天再出去多搜集一些線索,你們打算去哪兒?”  娜娜說:“明天我和弗洛伊去教堂吧,你們幾個上回不是被發現了嗎?我們會小心的。”  弗洛伊說:“嗯,我覺得那裏肯定有線索,我們打算避開班森,和其他神職人員聊聊。”  “那我就先不去教堂了,”沈凜提醒他們,“你們注意看教堂那邊的壁畫圖案或者其他之類標誌性的東西,也許有和陣法相關的線索。我明天想去找莉莉婭聊聊。”  一直沉默的晏修一冷不丁的開口,他嗓音冷冷清清,凍得幾個人打了個哆嗦:“我也去。”  沈凜皺了皺眉:“我一個人去就行。”  晏修一沒吭聲,但神情堅持。  這個人話少,他們討論的時候基本都在保持沉默,隻是聽得非常認真,一直在思考什麽,沈凜知道這類人沒有自己的答案之前是不會輕易給出自己的結論,所以他也不會多問為什麽。  “好,”沈凜考慮過後,點頭答應,“你和我一起去。”  拜爾說:“那我明天去打聽下有沒有跟凱恩一樣畸形的人。”  眾人各自分配好後,kp問他們:“今天很晚了,你們現在打算怎麽做?”  弗洛伊迷茫地緩緩眨眼:“睡覺,不然還能幹什麽?”  這話一說出口,幾個人又打了個哆嗦,沈凜看了一眼窗外,街道上有遊蕩的路人,他們知道這棟房子的詛咒,驚恐地隔著窗戶望著他們,仿佛已經能看到他們身體炸裂的樣子。  沈凜走過去,冷冷地睨著窗外的人,他把窗簾拉上,提起油燈對其餘幾個人說:“睡覺。”  “好弟弟,我今晚能跟你睡嗎?”拜爾搓著雞皮疙瘩,厚臉皮地湊了過來,“總覺得今晚要發生什麽事情……”  沈凜麵無表情地說:“我靈感高,容易出事,你隨意。”  拜爾:“……”  他轉頭看向晏修一,看見凍死人的一張臉,拜爾將話咽回去,委屈地說:“好嘛,人家長大了,人家自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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