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霖開車過去,降下車窗來,笑道:“跑完了?你倆誰第一啊?”  蘭博基尼用眼色指了指俞奪。  俞奪第一?  這是陳霖第一次約俞奪來刷圈,以前也一塊跑過,但沒這麽正經找裁判上過賽車場,都是自己跑著玩玩。  “這麽牛逼?”陳霖訝異道。  他先問蘭博基尼:“你跑了多長時間?”  “三十分鍾零九秒,”蘭博基尼說,“這回破咱俱樂部記錄了。”  前俱樂部記錄是三十分鍾二十九秒……他們畢竟不是專業車手,西郊賽道也有難度,又是上山又是下山,還有山路急彎道,跑這個成績就可以了。  上次破紀錄還是他們俱樂部一哥們找了個專業車手跟著,來來回回跑了四五趟,才把記錄最後一次性壓縮短了十幾秒鍾。  “那可以啊!”但這麽說,陳霖就更好奇了,“那俞奪呢?他什麽成績?”  蘭博基尼沉默了會,抬抬下巴:“你自己問他。”  陳霖:“?”  陳霖轉頭:“那你什麽成績?”  俞奪眉頭微挑,吐了口煙:“我記得……是二十四分零幾秒吧?具體的記不清了。”  陳霖:“……???”  “刷圈刷完了,順便幫你們破個記錄。”俞奪咬著煙,眼皮上撩,撩起那麽點笑,“現在可以自由跑了麽?”  “我操,”陳霖一愣,下意識打方向盤給俞奪讓路,“你,你隨便。”  ……  這幫富二代包場包到十點整,沒包到明天早上天亮倒不是因為他們差錢,還是因為他們大年三十是能出來浪,但也不能浪沒邊了,該回家過年見長輩還是要見的。  十點前我是賽道場的爺,十點後我回家管人叫爺。  俞奪也懶得跟人嗦,就單單自己一個人跑賽道場。  粉色邁凱倫本來氣得不行,都想過來跟俞奪打一架,但紅著脖子紅著臉罵了俞奪幾句,發現俞奪搭理都沒搭理他,便在好哥們的“傾情勸架”和一口一個“劉哥算了算了”之下,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了。  但不用跑四個小時,跑了還沒到一個小時,這幾個富二代就膩味了,開始和找來的網紅和模特在車上劃水。  有網紅認出了gt-r車主是俞奪,想過來和俞奪搭話,但奈何從頭到尾,俞奪基本一直在賽道上,開回來加滿油就又出去了,她們也沒有搭訕的機會。  不到八點,“超跑小隊”就徹徹底底地散場了,開房的去開房,趕下一個夜場的去下一個夜場。  陳霖不屬於天天出來鬼混的,但大家都散了他也就準備走了,在俞奪旁邊停了停車:“哥幾個都準備走了,你怎麽著?回基地?”陳霖曖昧地笑了笑,朝那堆模特努了努嘴,“還是你也挑一個,帶回去開個房跨年?”  “我開個屁。”俞奪嗤了一聲,撣了撣煙灰,神情放鬆,“一會換輛車,回來繼續跑。”  “……你他媽不會準備大年三十跑到天亮吧?”陳霖問。  “怎麽不行麽?”俞奪拿眼瞧陳霖,“老板,現在戰隊可放假了吧?”  驢頭不對馬嘴,他問的事是放沒放假嗎?  可陳霖也知道俞奪這脾氣,誰也勸不了,要俞奪想裝傻,那誰也搖不醒他。陳霖氣笑了,轟的一聲開了車發動機,手搭在方向盤上:“行吧,那隨便你,你好好放假,好好跑賽道,誰也管不著你,我先回去了……回見。”  俞奪懶得抬手,單單抬了抬下巴:“回見。祝您新年新氣象,新年特快樂。下回爭取在沒人棄票不跑了的情況下不跑個倒一。”  陳霖手一重,拐彎險些拐到了路標杆上去。  俞奪倒回身鑽進車裏,一腳油門反把陳霖超了過去,從賽道場揚長而去。  天是漆黑的。  今晚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都掩在厚厚的雲層裏。  等俞奪回基地,已經將近九點了。  路上他還聯係了維修店,約了年後的修車噴漆。  把車停回原車位,俞奪帶著這把gt-r鑰匙,回樓上換了把邁凱倫p1的鑰匙,又回到停車庫……  等他回來,冷色燈光中,停車庫中停著一個高個子男人,側臉輪廓明晰而英俊,微低著頭,耳朵上一枚簡單的銀色耳釘一閃一閃反著光。  男人聽見腳步聲,抬頭,就這麽直勾勾地望著俞奪。  俞奪喉頭滾了幾下,在車邊停下。  大年三十,在停車庫看見一個本來不可能在這的人……  兩相注目許久,俞奪笑了一下,哢嗒一聲拉開副駕駛車門,挑釁似的瞧著藺回南:“敢來麽?”  作者有話要說:  south:真淘氣第45章 新年  俞奪利索地進車,反手關上車門,眉眼在冷光下淡得像一道洇了水的墨痕。藺回南很少見俞奪這個樣子。這麽冷淡,又聚精會神,好像他是不存在的,世界中隻有這一把方向盤和被車燈照射向的未知終點的前路。  沉壓壓的轟鳴聲響起,比起那輛改裝gt-r瘋子咆哮般的音浪噪音,這輛車顯然更低沉,更內斂,也更壓抑,像關在籠子裏的野獸。  路燈在車窗外飛速閃爍,像拉長彗尾的流星。  “暈車麽,”俞奪說,“現在下車還來得及。”  藺回南舒開眉頭:“不暈車。你隨便開。”  俞奪這次居然沒有多說多問,半嗤半笑了一聲,食指屈起,敲了敲導航屏:“去的是西郊賽車場,路你自己看。”  藺回南應聲,而後這一路俞奪都沒有再說話,藺回南也同樣沒有。  年三十,夜晚氣溫降到了零度,一路枯萎的懸鈴木,高樓大廈上反複播映廣告的led屏仍在虹光閃爍,但街口行人已經寥寥,車也寥寥……有誰會現在不在家中,或和親人,或和友人,歡聚同堂呢?  藺回南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非要大年三十趕回上海。  藺回南向來先斬後奏,等藺回南買完陰曆十二月三十號下午飛回上海的機票,再和家裏人說的時候……他爸還好,他媽險些和他翻臉,不可思議地問藺回南“這年都還沒過你回上海幹什麽?你們隊連中國人的春節都不放假嗎?”。  藺回南不說原因,僅說“我回上海有事。”  陳絳便又問“能是什麽事?”。  藺回南不說。  年都沒過就要趕回基地,陳絳氣得就差一個電話給neo集團總經理打過去,問問是有什麽事能纏著“貴公司旗下俱樂部員工”過年都掛念著,這年都不過了就要匆匆回上海。  可其實藺回南不是不想說,是他說不出原因。  他回上海是為了俞奪。  陪俞奪過年。  可他為什麽偏偏要陪俞奪過年,他不知道。  從他自上海回北京,他便時時想起俞奪。  吃早飯時,他會想起“俞奪起床了麽”、“俞奪按時吃早飯了麽”,飯後去倒水時,他又會想起“俞奪有沒有吃藥”、“俞奪會不會把那兩種藥分不清楚什麽時候該吃哪個”,中午了,他便又不可遏製地想“俞奪現在不會還沒起床吧”……  可藺回南拿起手機,在“yu”的微信界麵停頓半晌,也沒有勇氣……或說沒有找到借口,說服自己的借口去主動問問俞奪最近怎麽樣。  好像他合該矜持,他應當端著,他拉不下這個臉子去屁顛顛地給俞奪噓寒問暖,可他不問,他便時時惦念。  下午兩三點,藺回南上線打rank保持手感,第一反應卻是先翻翻好友列表看看俞奪有沒有在線……倘若韓服沒有在線,那哪怕藺回南這時不打國服,也會忍不住另登到國服上看一眼。  看到了,便放下心來……最好俞奪,不,俞奪必須是單排,這樣他才更放下心來。  可假如俞奪國服韓服都沒有在線,那就另扯出一段有的沒的的胡思亂想了。  在人生前近二十年中,藺回南從沒有這麽無時無刻地惦記著一個人。  另一個曾經讓他惦記過的人是他的“前暗戀對象”,那個開了變聲器的神經病……可哪怕藺回南現在想起那段“感情”就由衷作嘔,但兩相對比下,藺回南也不得不承認他對那個“女生”不是他對俞奪的這種惦記。  與其說惦記,不如說是害羞,一個素未謀麵的女孩子每天陪著他,不停誇他,甚至是吹捧他……那個冬天藺回南剛剛孤身從北京到上海,家裏切斷了經濟支持,他每月能倚助的隻有kx二隊新人合同發的幾千塊錢工資,沒日沒夜的rank和訓練賽,和一個飄渺的,不知道何時能真正站到lpl的賽場上打一場真正的比賽的希望。  藺回南很感謝“她”。  而在這種害羞和感激的雙向催動中,藺回南以為他喜歡“她”。  後來再回想,其實那不是喜歡,那更多的是感激。  可惜後來這種感激……成了一坨狗屎。  而在那個“女孩子”之前,藺回南惦記過的,從頭到尾,從他十三歲剛剛回國,第一次看s4總決賽到現在,他成年了,隻有俞奪一個人。  曾經藺回南以為這種惦記是一種對於唯一對手的監督和警惕……俞奪不能不注意身體,不能在他堂堂正正地打敗他前就因為傷病退役,也不能談戀愛,不能讓任何事分走俞奪對比賽、對榮譽的注意力,不能因為這些雞零狗碎的事情而狀態下滑……  藺回南孩子氣,又一廂情願地想要俞奪永遠保持在巔峰期,永遠是“完美無缺”的。  因為這就是藺回南對俞奪的第一印象,也是所有印象的根基……哪怕藺回南不願意承認。  所以藺回南也一直認為他對俞奪做的所有事,包括讓俞奪晨練,讓俞奪按時吃藥,關注俞奪身體,甚至是戀愛狀態……都是因為他想讓俞奪保持一個完美的比賽狀態。  哪怕他們現在暫時當不了對手了,但俞奪必須還是“完美無缺”的。  直到藺回南發覺自己對著俞奪的身體起了反應。  如果說之前他做的所有事都可以有一個解釋……  那這個呢?  起反應,也是對俞奪的監督,希望俞奪早日重回賽場,回到巔峰期麽?  藺回南從來沒有像把俞奪從床上搡開那天一樣狼狽過。  因為這時他發現他自以為完美無缺的邏輯,出現了一個他無法解釋的漏洞。  ……  排氣閥的轟鳴低沉而有力,樹影重重,從車身迅速掠過,偌大的led廣告彩屏在車窗外拉出一條彩光綬帶。  鉤子般的月尖牙鉤在朦朧透光的雲層上,星星一點、一點地也露了頭。  這不是俞奪第一次往車上帶人……他對坐在他副駕駛座上的人沒有特別要求,不要全程嗷嗷嗷叫著吵到他就可以,但坐過一回的一般都不會有下一回。  比如劉一,劉一家境也挺好,但還是沒玩過這種相當於把錢往火坑裏燒的賽車活動,一開始還頗新奇,拴安全帶的時候嘴裏還嚷嚷著讓俞奪一會開快點,他今天就要好好體驗一回什麽他媽才叫刺激……  後來,後來俞奪是開快了,劉一僅此一回,再也沒上過俞奪的車。  回來後健康出行,倆月連出租車也沒坐過,出門不是地鐵就是公共自行車。  西郊賽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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