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夥“嘿嘿”笑了兩聲:“主要是是周師傅給了我靈感。”然後看著栓子手上的頭發:“栓子叔,你的血應該也對她有用,養一養也沒啥。”  你這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栓子睨了他一眼,把揣著頭發的那隻手抬起來:“要不你來?”  小夥連忙搖頭:“不了不了,消受不起,我伯伯還等我,我先走了!”說完撒開腿就跑。  栓子哼了一聲:“臭小子。”  ——  圭明先回去把工具什麽的都放好,然後洗了個澡,找來師父留給他的廚師服換上,照了照鏡子,還別說,挺像那麽回事的。  他把帽子戴上,腰帶係好,原地跳了兩下,確定不鬆垮後,就朝著廚房走了過去。  他的步伐剛踩在走廊上,後廚裏正幹得熱火朝天的廚具們紛紛就歇了下來。  周師傅嘀咕一句:“怎麽這麽快……”他把帽子戴好,接過一旁的廚具開始翻炒起來。  一時間整個廚房又從剛剛的熱鬧變為一個人的寧靜。  圭明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師父,你一個人都做這麽多了?”  周師傅“哼”了一聲:“怎麽?等你來了,黃花菜都涼了……”過了會兒:“門修好了?”  圭明:“好了,就是合頁有點鏽了,我拿砂紙把鏽磨掉,又上了點油。”  周師傅“嘶”了一聲。  圭明連忙湊過去:“怎麽了,師父?”一臉關心的問:“是被油濺到了嗎?”  “沒,沒有,沒事,你站遠點。”周師傅隻是想到了被鐵沙紙磨掉表層帶著陰氣鏽跡的門,就下意思的一哆嗦……他徒弟絕對可以發明如何折磨鬼的千百教程,應該會很受闖關者們歡迎的……  他一時有些想多了,整個人有些心不在焉。  圭明已經走到一旁,把整個後廚轉了一圈,興致勃勃地:“師父,我做什麽啊?”  周師傅:“你把那個雞處理了。”  圭明答應了一聲,師徒兩個就在廚房裏頭忙活。  ——  村民們有些閑不住。  按照村民一貫的樸實想法,是最害怕欠人情的,可圭明師父的熱情,他們又不好意思拒絕,就這麽白吃人一頓飯,村民們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就覺得不踏實,心裏頭好像有塊石頭,就這麽懸在半空,感覺落不著地——  “周師傅雖說要白請我們,但我們不能真就像大爺似的,坐在那裏等著白吃!我們必須為周師傅做點什麽!”霍嬸道。  “要不留些珠子給周師傅?”有幾個村民提意見。  霍嬸很煩惱:“這當然沒問題,就怕周師傅不肯收!”她左顧右盼,看著這碩大個餐廳,服務員就懶散幾個,有些無聊的四處晃悠,連個打掃衛生的都沒有。  霍嬸就眼睛一亮:“餐廳畢竟要接客,體麵最重要,我們幹脆給周師傅,把這餐廳的衛生做一遍!”  十多個村民,又都是村裏的勞壯,收拾個餐廳來說,真的就是小事一樁。  他們左顧右盼,找到趁手的工具,就開始整活了。  拖地的拖地,抹桌子的抹桌子。  旁邊的服務生看到了,頭都快要嚇掉了,都懵了:“你們……這是……”  霍嬸帶著笑,她這人,做事風風火火地,嗓門大,行動力強,拽著服務生往一旁走,給拖地的大兄弟騰出位置來:“小兄弟,來,坐一會兒,我們村的人啊,難得來一趟你們這兒,空著手來的,啥也沒準備……”  服務生被霍嬸強勁的大手帶到一邊,顯得自己弱小可憐又無助,聲音都有些結巴了:“不,您,您不用這樣,是我們更想要招待您……”  “說什麽您呢哈哈哈!”霍嬸就在服務生的肩膀上一拍,笑得嗓子眼都露出來了:“跟姐客氣什麽啊!”  “啪嗒”一聲,服務生的腦袋直接就被震掉了,在地上骨碌碌的滾了兩圈……被拖地的村民撿了起來,一邊喊著:“霍嬸。”一邊用一種“你們在搞什麽”的茫然目光看向霍嬸。  霍嬸:“……”  氣氛就有那麽丟丟的尷尬。  她隻能一邊幹笑著,一邊把頭又塞到服務生的脖子上,然後還熱情地:“你這脖子不大結實,頭老愛掉,姐姐我手工活是村裏出了名的,要不要我給你縫一下?”  服務生把頭搖得,差點又要給甩了出去,不斷地說:“不,不用了,真的不用。”  表現得像是被強的可憐少女,滿臉寫得恐懼和害怕。  好在先前神隱的客人在卡座上漸漸浮現,王阿姨歎息一聲,走了過來,解救了弱小可憐無助的服務生小弟。  “霍姐姐。”王阿姨站在遠遠的地方,朝著霍嬸打招呼道,她氣質極佳,給人一種溫風撲麵的感覺,朝著霍嬸露出一個無奈的笑。  在霍嬸眼裏頭,她這人是有一點天然的崇拜兩種人的,一種是讀過書的人,覺得讀過書的都是有文化的,了不得,一種就是像王阿姨這種,看上去特別像是官家的小姐,有氣質,又有涵養的人。她不由自主的,就在這些人麵前矮上一頭,一邊嫌棄自己太過粗俗,沒什麽文化,一邊覺得自己手指太粗,容貌太醜,哪裏、哪裏都拿不出手。  霍嬸不由得露出些許拘謹的表情來:“叫什麽姐姐啊……我就是個村裏的農婦,當不得當不得……”但臉上的笑卻沒下去過,顯然這聲姐姐,叫得她挺爽的。  王阿姨就走了過來,拍了拍服務生的肩膀,動作輕柔:“小同,你去幫一下村民們,都是我們太慣著你們了,看你們懶得。”  小同忙不迭的走了。  王阿姨就帶著霍嬸去了卡座邊入座:“霍姐姐不用跟我這麽客氣,什麽農婦,太過自謙了,這個時代,憑自己的實力吃飯,就是獨立女性,什麽農婦不農婦的。”  這還是霍嬸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詞,她覺得是那樣的好聽,特別是從王阿姨的嘴裏說出來,好聽到她骨子都酥了大半。  本來她說話都是扯著嗓門在那裏吼,但在坐在王阿姨的對麵,她竟然又有一種還是女兒家的天然羞澀,聲音忍不住的放輕,放輕,再放輕。  “哪有……”她捂著嘴笑,兩眼目不轉睛的看著王阿姨,眼睛裏像是含著水:“我算什麽女人,你看我,長得哪裏像女人了。”  王阿姨把她的手拿下來,兩相對比,王阿姨的手又白又嫩,霍嬸的手又黑又粗,她經不住想要抽出來,但卻被王阿姨冰涼的手拽著不放。  “你就是。”她看著霍嬸想要躲閃的目光,肯定地說道。  霍嬸:“……”  王阿姨捧著她的手:“這證明的不是你不像女人,正相反,這是你偉大的證據。”  辛苦、勞累,是農民的日常,無論男女,他們的身上,刻著許許多多的,來自生活給予他們的,傷痕和痛苦,他們會不經羨慕起城市裏那永遠也曬不黑的皮膚,裏麵的女人都有一雙白白嫩嫩的,像是嬰兒般的手。  怎麽可以那麽細,那麽軟呢?她們就不用幹活的嗎?  然後望著自己的手,歎息一聲,不再羨慕,開始投奔到新的一日勞種當中。  有那麽長一段時間,霍嬸好久都沒有說話,黝黑的麵容,隻是露出一個笑,就咧開嘴,不停的笑。  王阿姨問她年齡多大了,對比了一下,發現兩人竟然是相仿的,甚至真正說來,王阿姨竟然還比霍嬸還大幾個月。  “叫姐姐。”王阿姨道。  霍嬸哪裏叫得出口,她這輩子,在父輩麵前要強,在男人麵前要強,強勢慣了的一個人,竟然在王阿姨的目光下,敗下陣來。  “哎呀……”  王阿姨笑道:“你別羞啊……”  霍嬸捂著臉:“哪裏叫得出口嘛!”  “好,那我不強求你。”王阿姨就讓霍嬸跟她一起坐著:“咱們呐,現在就要開始享福了,讓小的去忙活。”  “早著呢……”霍嬸道:“哪裏能開始享福了,那些小的根本就沒立起來。”  王阿姨給她倒了一杯茶:“你就是事事都攥著手心裏頭,這樣怎麽能行,適當的放一放,交給其他人……”她看著像是屁股底下有螞蟻在咬她似的霍嬸,忍住笑:“放心!”  霍嬸有些慫慫的望了王阿姨一眼,又不大敢真的站起來:“……放不下心,哎呀……”  “你別哎呀。”王阿姨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你一哎呀起來,我就想笑。”接著捂著嘴笑了個不停。  霍嬸:“……”她本來是有些懵懵地,不知道這裏有啥可笑的,但是看王阿姨笑得開心的樣子,她也就忍不住也咧開嘴:“真那麽好笑?那我多哎呀幾聲,你多笑,你笑起來好看。”  霍嬸覺得,像王阿姨這樣的人,就應該天天養尊處優的坐著,什麽事都不讓她做,就讓她天天笑,她要是個男人,她一定這麽做。  王阿姨不笑了,她挺喜歡霍嬸的性格,在為人處事上,王阿姨一直都是溫柔的,像大姐姐一樣,照顧他人的,而霍嬸卻仿佛站在她的一個對立麵上,她一點都不溫柔,甚至沒有半點女人味,她大大咧咧,性格強勢,像個男人。  但卻……極為可愛。  “你真不叫我姐姐嗎?”王阿姨故作傷心道:“我一直想要有一個妹妹。”  霍嬸:“……”  她忍不住頭大,王阿姨沒繃住,就又看著她笑了起來。  ——  圭明已經把食材都處理好了,師父就走過去檢查,檢查完了,就讓圭明開始嚐試著做些菜,隻不過師父會在一旁看著。  圭明早就躍躍欲試了,他還沒用過師父的新廚房,這還是第一次。  他一上手,就感覺這些廚具都格外的得心應手,本來他第一次使用,應該會有個磨合期,甚至都已經做好了搞砸的準備,但是卻沒有。  他忍不住驚訝起來:“師父,你這個鍋肯定很貴吧?”  師父一邊暗含警告的瞪了一眼這個鍋,一邊又有些警惕的:“怎麽,你薅走你師父的刀不夠,連鍋你都不放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師父說完這句話後,圭明感覺自己手裏的鍋自己顛了一下。  他想,這應該是錯覺吧,可能是剛剛力道產生的慣性,鍋怎麽會自己顛呢?  他把疑惑壓下去,覺得師父現在都快把他當做賊了,忍不住叫冤道:“師父,我在你眼裏,是那樣的人嗎?”  你在師父眼裏當然不是那樣的人,但是那些廚具可保不準。周師傅心想,等到送菜的來了,把圭明送去學校的時候,他要好好的檢查一下,免得會混進什麽不明物種。  這些鬼們,當時送小圭明上學的時候,都差點集體離家出走,也虧他一直鎮在廚房,才算沒鬧出什麽大事來,否則還真說不準,學校那邊不一定能接收這麽大批高質量的鬼魂。  太欺人太甚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周師傅自己也做了好幾次小圭明去了學校,被人家排擠欺負的噩夢,小小的一隻被人鎖在洗手間裏,委屈的直掉眼淚,一邊喊著師父什麽,弄得周師傅那會兒,整個鬼都憔悴了。  直到旁敲側擊的從送菜的小三輪搞來圭明的消息,說小圭明因為學校夥食太好的緣故,胖了三斤,周師傅才不做噩夢了。  就是夢裏的小可愛會突然變成小圓球。  周師傅:“……”  他從過去回憶當中抽離出來:“做就是了,讓你帶走一把刀就算是出格了,你還真打算把你師父的廚房都薅走,你師父做不做生意了還?”  “哦。”圭明悻悻的“哦”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剛剛還用得很爽的廚具,好像整個變得喪氣起來。  比如這鍋,原本還身輕如燕的,這會兒沉得,像是塞了稱砣,圭明顛了好幾次,差點沒顛起來。  怎麽突然就不好用了呢?圭明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他用得這些廚具全都是“智能”廚具,過於隨心,心情不好就有一些想要罷工。  本來一小時就可以做好的,這下看起來沒有兩小時是不大行了,周師傅看不下去,就讓圭明去旁邊歇一歇:“行了,別把自己累著了。”  他要給這群罷工的廚具好好做一下思想工作——所以這叫什麽,不會做思想工作的廚師,不是好廚師?怪道經常對圭明長篇大論的呢,感情是經過不聽話的廚具曆練過來的。  今天的師父也是極為貼心的心理帶師。  所以當老板真的不容易,既要管一大家子的經營,又要關心員工的身心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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