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師手指磨蹭了一下保溫杯的頂蓋:“我總擔心自己會教育出來像闖關者那般的怪物,為此嚴防死守,可是現在想來,有我,有你,有老先生那些人站在前頭,身後的那群孩子不管外表怎麽變,其實骨子裏也都歪不到哪裏去。”  “哈哈哈,這就是標杆的作用,我們就是標杆,也是方向標,我們隻要不迷路,後麵的人也不會走岔路。”  “是這個道理。”張老師點頭,接著又說起:“這幾年,越來越多的人相信自己能夠把闖關者全部趕出去了。說起來忍不住感歎,頭幾年的時候,雖然喊口號比誰都響亮,但是大家心裏頭都是不信的,現在有了底氣,也變得越來越從容起來,精氣神也都不一樣了,感覺好像和平的未來就觸手可及一樣。”  “這不好嗎?”  張老師道:“好是好,隻是以前壓根不敢想的事情,現在變得觸手可及,有些不真實。”  李大哈哈哈大笑:“你現在想可有些遲,趕緊想,別到時候闖關者都沒了,還沒回過神來,整天叨叨闖關者呢。”  張老師嘴角微勾:“也是,隻是你們都有可能回到過去……我能回去嗎?”  張老師並不是突然發現自己世界變作副本的普通人,他其實是副本通過傳說演化出來的產物,他的根就在副本內,當有一天副本不再是副本……  張老師知道原來的世界是個不存在妖魔鬼怪的和平世界。  那他是否還存在呢?  李大抽著煙:“你想得可真美?你以為我們把闖關者趕走後就能回去了?”  張老師:“……”  李大:“大家把闖關者趕走確實是想要回歸過去平靜的日子,但是時間不會倒流,所有的一切都發生過,也都留下了痕跡,不可能再完全又變成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就像是真正死去的人不會再複活,過去的一切也不會再重來。”  “可我們決定不了過去,但我們能夠決定未來。”第105章   大伯扛著扁擔, 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腳邊的霧氣一點點的從他身邊往外蔓延,但是又不會散開, 像是圍繞在他身邊一般,算是自帶出場特效了。  特別有boss風範, 隻要他不開口。  圭明跟在他後頭, 有一步沒一步的跟著,先是試探的靠近, 感受著霧氣是否會帶給他傷害, 在待了一會兒後,感覺適應良好就走到了大伯的身邊, 最開始也沒有說話。  大伯也沒有說話, 伯侄兩個一前一後的走著。  兩邊是熱熱鬧鬧的店鋪, 隨著夜晚的到來,整個北寧城就像是一隻巨大的巨獸猛地從黑夜中蘇醒一般, 各種妖魔鬼怪揭露自己的偽裝, 走到街道上麵, 逛著夜市。  他們有的是獸頭人身,有的露出自己嘴角的尖牙,有的露出獸耳,還有的飄在半空中, 如果忽視他們的外表的話, 臉上的神態其實跟許多逛夜市的普通人沒什麽兩樣。  看到有趣的小商品會露出好奇欣賞的表情來,在看到價格後又變得索然無味。  很真實了。  當然路上也並不是全都是這種看似詭異而又平和的景象,偶爾也還是會遇見被追趕的闖關者, 這些“人”也會稍稍駐足, 但是並沒有簇擁過去, 誰的獵物就是誰的,闖關者這麽多,沒有必要搶。  現在不是闖關者圍毆boss而boss無力還手的時候了,以前闖關者的處境已經完全顛倒過來,原來的獵手轉為被追的獵物。  也許是真的覺得揚眉吐氣,雖然知道這獵物已經被劃上符號,但是大家仍舊願意停下來觀賞,好好欣賞一下闖關者的醜態。  吃瓜是多麽快樂啊。  大伯扛著扁擔往前走的時候,前麵駐足觀賞的“人”會往兩邊讓開,圭明能夠感受到他們的視線定格在他的後方,要是以往他這會兒指不定頭皮發麻了,但是這會兒反倒感覺良好,反倒朝“人”笑了笑。  那些“人”也朝他笑了笑。  圭明數著大伯的步子,數了有一會兒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內心中的好奇。  “大伯,我跟我爸長得不像嗎?”  圭明的童年是跟著奶奶過的,他對父母的形象有著許許多多的猜測,偶爾能夠從奶奶的嘴裏套出來零零碎碎的信息,也有過憧憬和向往,但是隨著年歲越長,腦袋裏麵不由得開始想,如果他的父母還在的話,那麽不會這麽久都不曾回來看他。  不管是不願,還是已經不在了,都不是他所願意接受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假裝自己沒父母的樣子,幹脆把腦海裏曾經的幻想抹去,就當沒有。  沒有了就不會有期待,沒了期待,也就不會有失落、失望、難過了。  這是圭明保護自己的方式。所以後來,他也就不纏著奶奶問這些了,他不再期待哪天自己的父母會回來,然後跟他說什麽這些年沒有辦法回來的話,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不是任何理由能夠揭過的。  與其幻想父母有什麽難言之隱,不如更幹脆利落一點,就當自己沒有,反正他也過得跟孤兒沒有什麽區別了,不再對那未曾露麵過的父母抱有期待。  與其期待這從未出現也不知會何時再出現的人,到不如把這心思多放在自己身上,真正關心關愛自己的人身上。  他想得挺好,但是真的觸及到了這點,還是會控製不住自己。  可能這就是刻在孩子身上本身的孺慕,對父母總有著天然的濾鏡,當李大說起他爸爸是最有出息的時候,那被他按壓在心底的期待又忍不住冒出頭來。  在飯局上強忍著沒有問出口,但是這會兒,想來想去,卻還是拿這件事當了扯開話題的第一句。  雖然他假裝若無其事,但內心仍舊忍不住開始在意。  大伯倒是沒有像奶奶那般會避過去這件事,他笑道:“真的一點都不像,小東長得黑,個字也不高,你又高又俊,跟你爸完全不一樣,剛出生的時候那會兒看不大出來,跟個小瘦猴似的,現在徹底長開了,有我年輕時候的樣子了。”  他徹底打開了話匣子:“那時候,咱們村雖然生意有些個晦氣,但是晦氣是晦氣,這門道就是賺錢,別人村裏還為個幾畝地打架的時候,我們村裏已經家家小電視小洗衣機,什麽空調都安排上了。”  圭明沒明白:“晦氣?”  大伯就說:“對啊,白事村嘛,全村人都做白事的生意,你奶奶是有名的神婆,算命接生遷墳都會,李大做紮紙人,還有好幾個叔伯是做花圈的。”  圭明:“……”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不是白石村嗎?”  大伯就說:“直接叫白事不是晦氣嗎,就取了同音字,你別說,做我們這行的,其實最是迷信了。”  然後醒悟過來:“忘記這些沒有和你說,怪道你不知道呢,後來不是倒黴催的,世界變了嘛,生意也沒法做了。像你奶奶,原本就靈感比常人強點的,倒是占了些便宜,就算闖關者突然來了,她那些小手段也能把闖關者製服,李大的紙人更是活了過來,但是那幾個叔伯就不行了,做花圈,紙錢,原本是以前最賺錢的,可是不能保命啊!”  大伯說:“說來其實挺可惜的,其實後麵紙錢到後頭也蠻有用的,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紙錢本來就是鬼用的錢,隨著副本的開啟,鬼怪橫行,一張紙錢都可以讓鬼替你賣命了。  更別說你那個叔伯的紙錢做得可好了,有的好的紙錢可是了不得,你拿到鬼市去能買到不少東西,可是那會兒大夥啥也不知道。”  “我和你奶奶他們勉強保住了性命,但是我那幾個叔伯就沒有活下來,否則你能見到他們,特別是大叔伯,人最慈善了。”  大伯唏噓感歎了一句,看著圭明一臉茫然的表情:“看你就知道,你奶奶他們估計不會跟你說這些事。”  確實,奶奶從來不會跟圭明說這些,圭明一直以為他在白石村沒有什麽親戚來著,聽到大伯的話才知道,不是沒有,而是沒能活下來。  奶奶好像把所有的不幸都掩蓋住,隻向他展露好的一麵。  圭明說:“我先前也不知道我有個大伯,我一直以為我奶奶隻有我爸一個兒子,而且還不孝順,把我和奶奶扔在鄉下不管不顧。”後麵的則是圭明自己的猜測。  大伯:“……”  他有些不敢置信:“我娘從沒向你說起過我?”  圭明點了點頭。  大伯沉默了好久,整個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喪到不行,忐忑不安地道:“她不會真當我死在外麵了吧?”  圭明也不知道該如何勸,就提建議道:“不如你到時候一見到我奶奶就對她跪下來?”  大伯半信半疑:“我跪下來,她就會原諒我嗎?”  圭明:“總比讓她親口說讓你跪下來認罪要好吧?”  這可真是個不怎麽樣的主意,大伯默了默,隻能道:“那我還是先別見她吧。”  圭明也沒有勸,其實要他說,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倒不如早挨早了,越拖到後麵越脫不了頭。  不過大伯有自己的想法,他做晚輩的說一句就夠了,說再多反倒有管教的嫌疑,不大好。  圭明最是會做人,就岔開這個話題,又說起大伯救的鬼魂了。  大伯卻沒有完,隻是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你怎麽問你爸長相來了,你爸不就在家嗎?”  圭明沉默了。  大伯從他的沉默中察覺到了什麽:“你爸也走了?你沒見過你爸?我去,我當時就是想家裏有小東一個就夠了,兄弟兩個總要出去一個,看看外麵世界變成什麽樣了,也要做點事來!我才走的!”  圭明言語有些艱澀:“……我也不知道。”  大伯說:“我要早知道小東不在,我早就回來了!臥槽,我更不能原諒自己了,這些年,就留你和我娘兩個人在家裏???”他忍不住有些生氣:“小東怎麽回事?”  圭明更加沒辦法說話了。  大伯看了圭明一眼,眼裏有著痛心:“你別想太多,小東不是不負責任的人,肯定是遇到什麽事了。他人情世故向來通透,人又聰明,無論做什麽都能舉一反三,別說我娘,全村的人就沒有不喜歡他的,而且脾氣也好,見誰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最主要的是,他在玄門上頭特別有天賦,是天生吃這碗飯的人,十來歲的時候,就能夠給人驅鬼了。  當時突然遭遇那麽大的變故,我都慌了,他還能冷靜下來,也勸我們都冷靜下來,闖關者來的時候,大家都把闖關者當救星,也是他最先說闖關者不可信。”  “他不是不留一句話甩手就走的人,我娘沒有跟你說太多,可能也是怕你想太多了。”  圭明現在有一種溺水感,他本以為自己是不在意,但是這會兒卻覺得整個心髒都縮緊了,如果不是主動的把他拋棄,那麽就隻剩下一個可能。  圭明朝大伯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沒事……我沒想太多。”  大伯聲音有些微弱:“也許是被事給絆住了,你看還有我這種沒良心的,十幾年沒有回去過的。”  “也許吧。”圭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至少知道他曾經有過一個爸爸,不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就行了,至於那爸爸到底是何苦衷,他其實不大想知道,有些東西隻有在意才會有原諒這個說法。  他盡量讓自己不要在意,他有奶奶,有李大,有師父,現在又有大伯,就算沒有爸爸媽媽,他一樣可以活得很好,甚至要活得更好。  等到那在他人生當中缺席的父母再次出現在他麵前,一副愧疚難安想要再彌補他的模樣,他也可以一臉淡定的說一句:“你們是誰?”  都不重要了。  圭明對自己說到。  “不聊這個了,說說大伯你這些年去過哪些地方吧?”他覺得自己此時臉上的表情肯定有些過於冷漠,因為大伯看著他的表情有一些複雜。  當圭明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的時候,他永遠都是一付略顯冷漠的,麵無表情的模樣。  看起來有些生人勿近,但這是他的保護色。  看起來淡定,但其實都是偽裝而已。  要是真的能夠無情還好了。  這樣就不會受傷了。  可圭明到底還是做不到,他有太多在意的人在意的事。  所以隻能用偽裝來掩飾自己。  大伯大抵是想要說一些開心的事情調節一下氣氛,但是他回顧自己的大半生,其實難有開心的事。  總是各種倒黴的事情摻合在一起,每一件都透著無奈和心酸。大伯在玄學上沒有天賦,折紙也不會,笨手笨腳,倒是力氣挺足,也沒怎麽念過書,小學沒讀完就輟學了,先是在家裏幫忙,又去給木工當了幾年的學徒,學好了後就在外地打工謀生,而像他這樣年紀不讀書的,在當時農村裏挺多。  但是打工沒有學曆,好的工作找不到,大伯在外地被人拿去當了免費勞力,辛苦幹了大半年的建築工,老板跑路了,大半年白幹。大伯沒有辦法,又回來了,最後選擇當了一個挑夫,幫著運貨送貨,因為山路不好走,車子進不來,許多東西都是要靠人一點一點的挑上來。  那時候有車的也沒幾個,真有車都當寶貝似的供著,哪裏會讓它去做這樣的事,人比車子輕賤多了。  挑夫幹得是辛苦錢,一趟來回幾塊,東西多了,就加錢,加錢就要貴點,按斤算,有的一趟能賺幾十。  大伯幹了幾年,倒是幹了下去,別人沒有他力氣大,而且也沒有快,因為山路不好走,人上去都要小心,更何況還挑著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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