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金碧輝煌,尖頂高聳的宮殿正佇立在王都中心, 象牙白的立柱環繞宮殿, 噴泉在宮殿廣場灑落, 折射出一道道彩虹般的光暈, 靜謐美好,讓人絲毫看不出這便是那個惡名遠揚的血皇帝的寢宮。 宮殿內,王座之上戴著金色王冠的蟲族正閉目養神, 突然寢宮裏傳來了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 睜開眼, 凱撒五世看向了來人, 愣了一下後, 立刻恭敬而怯懦地低垂下了眼, 不敢直視來人。 是維斯迪蘭。 這個傳說中手段殘忍嗜殺的女巫穿著黑色袍子,鬥篷兜帽披肩,隻露出姣好的下半張臉, 笑容美豔。 “親愛的比特爾, 好久不見~相信你一定已經聽說了神聖裁決者的消息了吧, 怎麽, 害怕了嗎?” “沒有……隻是害怕計劃失敗。” 凱撒五世,也就是比特爾狀似膽怯地答道。 自從維斯迪蘭捧他登上王位,他就知道維斯迪蘭想要的隻是一個懦弱的傀儡,而非一個心思深沉的君主,他一直扮演的很好。 事實也確實如此,維斯迪蘭並沒有看出什麽不對勁。 又或者,她根本不在意一個弱小到連雜草都不如的蟲族,即使偽裝又如何,她並不認為這個毫無魔力的蟲子可以對自己造成什麽損害,就當個樂子看也無妨。 反正,她隻需要一個明麵上的傀儡罷了。 思緒隻在眨眼間劃過,比特爾臉上並沒什麽異狀。 維斯迪蘭看著這個皇帝一如既往懦弱的樣子,也就滿意地彎了彎眼睫,走到凱撒五世身側,挑逗似的撫摸他的下巴,輕柔溫和,眼神卻冰冷無比。 “放心,計劃不會失敗的,過了明天,那個蠢貨德爾就不會再出現,也永遠沒辦法阻礙我了!” 說完,維斯迪蘭開始切入正題,她此次來是為了確保後天的祭典萬無一失,並要求比特爾明天必須到場,作為獻給神明的第一個祭品。 整個宮殿外日夜都有人來親自監督他,確保他不能逃跑。 當然,明麵上,維斯迪蘭自然是不會說出自己的真正目的,她欺騙比特爾說要他作為祭典的主持人之一。 用一個王族的血來開始祭典,這是維斯迪蘭想出的絕妙的主意。 她覺得至高無上的無麵之神必定是要用人間最高貴的皇帝的鮮血來作為開胃菜,再輔之一整個大陸的血肉。 這樣的話,無麵之神一定會因為她的虔誠和執著而再次凝視於她。 “是的,我會準時到的,一切為了無麵之神冕下的榮光!” 比特爾麵色激動,顯然也對於無麵之神十分信仰。 維斯迪蘭知道這個愚蠢的皇帝對於無麵之神的信仰的,便不疑有他,很快走了,隻留下比特爾站在宮殿裏,收起了臉上興奮的表情,麵無表情地看著維斯迪蘭遠去。 空蕩蕩的宮殿裏,沒有仆從,空氣中散發著死寂的氣息。 半晌,比特爾收回了目光,才略帶嘲諷地出聲:“神聖裁決者閣下,看戲看夠了嗎?” 宮殿裏,隨著比特爾的聲音落下,暗處走出了一個一身白袍的蟲族,聲音平淡:“為什麽不告訴維斯迪蘭我在這裏?” 德爾是剛才來到這裏的,還沒來得及詢問這個明顯是傀儡的皇帝有關姐姐的事情,就發現姐姐已經來了,便用術法躲在了角落裏,甚至做好了被出賣的準備。 可是,血皇帝並沒有出賣他,反而表現得十分正常,並成功騙過了他心思一向敏感多疑的姐姐。 這個血皇帝看來並不如外表那麽懦弱無能,或許,那個血皇帝的外號是有一定依據的。 德爾遮掩在白袍之下的眼睛目光深沉,思考著自己該怎麽處理這個凱撒帝國最後的王室後裔。 按照教廷的規則,他是不該去殺掉這個帝國皇帝的,隻能去殺掉象征著邪惡的巫師,但是,這個皇帝是信仰著無麵之神的皇帝。 不能留他。 不然即使沒有了姐姐,他也會在無麵之神那無形的蠱惑力下成為下一個“維斯迪蘭”。 這個大陸,已經無法再承受那個邪神的降臨了。 “你在想,我果然是個殘暴不仁的血皇帝,心思深沉……或許,還在想著要不要殺掉我,對嗎?”比特爾看著默不出聲的德爾,突然出聲說道。 德爾抬眼,看著這個戳中了自己心理的蟲族少年,繼續保持緘默,心頭殺意更重。 “……還真是一個樣子,你和維斯迪蘭都一樣傲慢,有時候真懷疑你們是不是有什麽親戚關係。” 聽到最後一句話,德爾手指微微收緊,懷疑是姐姐維斯迪蘭對他說了什麽。 而比特爾則半點沒有察覺不對一般,麵色如常。 麵對德爾這個聞名大陸的正義審判者,他這個手染無數鮮血的血皇帝似乎一點也不害怕,語氣平穩,隻是臉上露出些似真似假的苦澀。 “我並非信仰著無麵之神,而是被逼無奈……”比特爾看著德爾蓋在鬥篷之下的臉,神情黯然地訴說著自己悲慘的童年和少年時期。 從一開始的不受寵皇子,到最後國破家亡,淪為女巫手下的實驗材料,被當做傀儡發起一場場戰爭,擔負惡名,整日提心吊膽。 在比特爾的故事裏,他是一個被逼著做過殺人的錯事,卻無比悔恨,在邪惡女巫維斯迪蘭的壓迫下無法回頭的可憐人。 身為一個王室貴族,即使年歲尚小,他的語句也顯得十分動人,瘦小的身體更是鐵證一般,證實了他的寢食難安,飽受虐待。 “我知道維斯迪蘭要拿我當做祭品,不可能還站在她那一邊……求求您,幫幫我吧,幫我逃出這個地方,我們可以合作!” 比特爾言真意切,複眼中滿是希冀。 德爾雖然心底仍有一絲疑慮,但在比特爾將維斯迪蘭後天要舉行祭典的計劃全盤托出,並相信交代了祭典的流程之後,他就壓下了心頭的顧慮,選擇了和這個血皇帝合作。 他的實力終究還是不如姐姐的,剛才能瞞過去隻是因為他潛心研究的術法罷了,如果真的硬碰硬,他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阻攔姐姐這次的孤注一擲。 尤其是,他還是不想真的殺掉姐姐。 “後天,她就會啟動陣法,獻祭整個大陸的蟲族來召喚無麵之神了,我希望您能夠拯救迷霧大陸,您是最後的希望了!” 比特爾低垂著頭,抽泣著說著,說到傷心處便露出了這副少年人的脆弱,沒了帝王的威嚴。 德爾答應了,他在囑咐了比特爾相關事宜後,就麵色沉重地離開了凱撒帝國,他要去緊急派人前往比特爾口中所說的獻祭地點,毀掉那些陣法。 如果真如比特爾所說,那麽這些陣法總共有五個。 全都是在凱撒帝國南征北戰的過程中暗中布下的法陣,隻等祭典開始,維斯迪蘭就會啟動陣法,將整個迷霧大陸變成人間煉獄。 這樣的做法堪稱瘋狂,不可思議,可能沒多少人會相信區區巫術可以毀滅整個大陸的蟲族。 但德爾是知道維斯迪蘭所獲得的無麵之神的眷顧力量有多強大的,她潛心謀劃了這麽多年,這個陣法的威力絕對不容小覷。 現在時間緊迫,必須要盡快去找出陣法並毀掉,不然,後天就是這個世界的末日了。 德爾的身影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像極了維斯迪蘭每次消失的模樣。 他們,果然是姐弟關係。 比特爾眯了眯眼,嗤笑了一下,都一樣的愚蠢。 無麵之神的眷顧,賜給他們兩個可真是浪費! 當無麵之神冕下重臨之時,必然會發現,隻有他才是那個最合適的眷顧者,最虔誠,也最狂熱。 “……” 下顎咧開,比特爾的笑容無聲而可怖,在昏暗的宮殿裏顯得愈發陰森詭異。 時間過得很快,祭典之日,很快到來了。 這一天,是維斯迪蘭查閱祖上的記載後,遵從柯蒂斯帝國古老遺跡中挖掘出的典儀書中所要求的日期定下來的。 她希望自己能重現祖先的奇跡,再次召喚出無麵之神,再次重現那些至今還生存在廢墟裏痛苦哀嚎的祖先靈魂的永生奇跡。 是的,即使在許多蟲族看來,那樣的幽靈姿態是生不如死,但在維斯迪蘭看來,那卻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是無麵之神冕下賜予的無上榮光。 隻要能再次得到無麵之神冕下的凝視,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祭典——開始!!!”維斯迪蘭臉色有些蒼白,聲音卻高亢激動到了極點,她看著高高祭壇之下同樣身穿黑袍的巫師們,笑容燦爛。 一切,都跟祖先們描述的一樣,一場舉國同慶的祭典,縈繞王都的歡慶氣氛,無數擁擠的信徒與民眾。 無麵之神的凝視,將在不久後降臨!!! 轟隆隆——祭典開始後,一道通天的熾熱光芒也直衝天際,那是陣法開始運行的標誌,按照早已計算好的計劃,除了王都的這道陣法光芒,應該還有其他五道光芒從大陸各處亮起來。 然而,眺望遠處,卻一道也沒有亮起來。 維斯迪蘭站在高高的祭壇上,麵色陰沉了下來,她惡狠狠地甩手一道術法,擊中了一個白袍身影。 “是不是你搞的鬼!!該死的德爾.麥姆布爾!” “該收手了,姐姐。”德爾並沒有否認,而是麵色沉痛地勸說著自己的姐姐,一如當初莊園被燒毀之前。 “……” 維斯迪蘭看著百年來第一次麵對麵的弟弟,突然安靜了下來,仿佛想說些什麽。 但回頭望了一眼祭壇上巨大的無麵之神浮雕,她的眼神又恢複了冰冷和瘋狂,冷笑了一聲:“別叫我姐姐,既然你救了那些本來就該死的蟲族渣滓,那就用你的鮮血來平息冕下的憤怒吧!或許,神聖裁決者的血才更符合冕下的口味呢!” 對於這個無法理解自己的親人,維斯迪蘭無話可說,她隻能在心頭哀歎,這個不敬神明的弟弟真的不像是麥姆布爾家族的人。 所以,去死吧,這才是德爾這個叛徒最後的價值。 維斯迪蘭沒有發現,自己與少女時期自己所鄙夷的父親和哥哥越來越像了,一樣古板而憎恨異教徒。 或許是血脈裏流淌著柯蒂斯帝國瘋狂的血液,直到千百年之後都依然為無麵之神所著迷,難以自拔。 而現在的維斯迪蘭對此甘之如飴,也不想改變。 一場大戰,即刻開始。 躲在祭壇下圍觀的比特爾冷眼看著這場正義與邪惡的巔峰對決。 各種術法滿天飛,開始時,維斯迪蘭還在勉力維持著祭壇的完整,最後在看到德爾打碎了神像浮雕之後,她徹底瘋了。 短短半天功夫,一座昔日繁華的王都徹底成為了廢墟,隻有正中心的祭壇還保留著最初的模樣。 維斯迪蘭和德爾兩敗俱傷,肢體殘缺,甚至連手下的牧師和巫師們都已經死的差不多了。 兩人仇恨地看著彼此,鮮血染紅了他們的視野,仿佛整個世界都變得瘋狂起來,兩人的力量超負荷使用,早已在不知不覺間失去了理智,耳邊全是幻聽的慘叫和囈語。 而就在此時,維斯迪蘭猛地狂笑起來,看向了走到附近的血皇帝比特爾,要他趕快殺掉對麵那個六個肢體都沒了的廢物德爾,然後用他的血來平息無麵之神冕下的怒火。 德爾聞言,強撐著抬起頭,看向了比特爾,說出了同樣的話:“事已至此,我們兩個都活不成了,但是,姐姐必須要在我前麵死,不然我害怕再生禍患,幫我殺了他,比特爾……” 聽了這話,維斯迪蘭猛地轉頭看向比特爾,眉眼怨毒。 她看出自己被背叛了。 而對於這兩人的糾纏,一旁的比特爾卻十分詭異地笑了起來:“……其實,我覺得,你們兩個的血肉才是祭祀給無麵之神冕下最好的祭品。” * 現實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