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過去發生過的事情。 既然他們所見到的教父還是理智克製的,那麽就代表著小教父並沒有失控,待在他身邊是安全的。 更何況,就算現在走了,他們也離開不了孤兒院,之前做的一切事情更是白費了。 不如待在小教父的身旁,說不定有轉機。 謝小舟很快就下定了決心,決定賭一把。 隻見短短的手臂抱住了小教父,感受著懷中顫抖著的身軀,明明是經過考量後才做出的決定,從他的口中說出,卻格外的真誠:“我不會扔下你的。” “永遠不會。”他堅定而緩慢地說,“不管你是人,還是惡魔。” 小教父意外地平靜了下來,有些茫然:“為什麽……” 謝小舟伸手,讓兩人靠得更近一些,唇角露出了一枚小虎牙:“因為,我喜歡你呀。” 這是並不是大人口中的“喜歡”,而是小孩子之間,彼此最為單純的感情,不夾雜任何的雜質。 小教父的下巴搭在了謝小舟的肩膀上,動了一下,兩個小孩的臉頰蹭在了一起。 他身上的痛苦減緩了一些,聲音還有些沙啞:“你說,這不是我的錯。” 謝小舟肯定道:“當然不是你的錯啦,天使才是壞人。”小孩的嗓子稚嫩純真,帶著一股子的奶味,軟綿綿的,“它都把你弄疼了,你還難受嗎?” 小教父一直以來,學會的就是忍耐,克製一切情緒,不管是正麵的還是負麵的。 第一次,有人這麽問他。 小教父低垂下了頭,喃喃道:“我好難受……很痛……” 那是深入骨髓的痛楚。 小教父原以為自己能夠平靜地咽下這苦楚,可在謝小舟的關切下,終是沒有忍住,眼尾冒出了一點水光:“這裏很痛……” 也許是忍耐了太久的時間,就算是訴說痛苦,小教父的嗓音也是平靜的。 謝小舟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臉頰,感受到上麵的溫度熾熱,幾乎要將人融化。 他哄道:“你閉上眼睛,親親就好了。” 小教父相信了謝小舟的話,閉上了眼睛。 謝小舟湊上去,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了一個吻,不包含其他含義,隻是溫柔的安撫。 相比於惡魔,人類小孩的體溫冰涼許多。 小教父覺得臉頰上酥酥麻麻的,不知是不是錯覺,身上湧動著的痛楚也隨之減輕不少。他想要看一眼謝小舟,不過還沒等他睜開眼睛,就感覺到後頸一疼,失去了意識。 隻有這樣,才能稍微減輕一些疼痛。 謝小舟伸手扶住了倒下來的小教父,撫平了他因痛苦而皺起的眉頭。 短發女一直沒發聲,直到現在才開口詢問:“你這是要做什麽?” 謝小舟費勁地把昏迷過去的小教父扶了起來,說:“我要帶他出去。” 短發女看了一眼窗外。 現在的局勢不容樂觀,外麵都是異化了的人類,不是他們這些小胳膊短腿能夠應付得了的。 短發女不可置信地重複:“出去?” 謝小舟點頭:“你過來幫我一下。” 短發女不清楚謝小舟是怎麽想的,但聽到他這麽說,還是走了過去,幫了一把手。 謝小舟將小教父的手臂搭在了肩膀上,費勁地站了起來,重重地喘了一口氣:“不能繼續待在這裏了。” 外麵那些人,遲早會找過來的。 短發女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地掃了一圈,提出了一個建議:“我覺得以現在的情況,還是把他交給天使比較好。” 不能怪短發女自私,這是麵對危險時人類的本能。 為了活下去,犧牲同類都做得到,更不用說是一個npc了。 謝小舟不擅長用道德綁架,更喜歡用事實說話。他冷靜分析:“你覺得天使話可以相信嗎?他會給你生路嗎?” 短發女沒有猶豫太久,就果斷地說:“你要做什麽,我幫你。” 謝小舟抬眸,望向了不遠處的建築。 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鍾樓依然挺立,時針與分針不停地走動著,每一格都代表著時間的消逝。 “時間。”謝小舟呢喃了一聲,轉過頭對短發女說,“我們現在被困在過去的時間,需要回到‘現在’,才能完成拍攝。而這個關鍵點在於時間。” 而鍾樓的存在正是代表時間,或許,鍾樓能夠讓他們找到回到“現在”的路。 這隻是謝小舟的猜測。不過,孤兒院的每一個角落他們都去過了,隻有這鍾樓未曾進入。 排除所有的可能,剩下的那一個,那就是真理。 謝小舟用小小的身軀攙扶住了昏迷的教父,緩慢地走出了禁閉室。 短發女見狀,不由問道:“你幹嘛要打暈他?這樣走多不方便。” 謝小舟也知道這一點,沒有過多的解釋,隻是笑了笑說:“可能隻是我的一點私心。” 小教父受得苦楚太多了,如果能夠讓他減緩一些痛苦,也是好的。 懸浮在教堂上空的天使將這一幕收入眼中。 按照它的想法,這些人類應該迫不及待地互相殘殺,讓惡魔明白,他這樣肮髒的存在是不配擁有美德的。 可是為什麽還會有這樣的人類存在,愚蠢到去幫助一個惡魔? 天使有些憤怒:“你們還想抵抗嗎?人類還有低賤的惡魔,就不應該存在……” “你們會死的,會陷入無盡的悔恨之中。” 天使的聲音來到了孤兒院的每一個角落。 被異化的人類仰起了頭,看向了同一個方向。 *** 光球中,出現了這一幕。 教父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是仔細觀察,可以看見眸中多出了一抹情緒。 這些事情,他曾經經曆過。 在天使的遊戲場中,那些平日裏遵守規則滿口美德的人,都變成了奇怪的模樣。 為了活下來,那些人露出了猙獰的臉龐,拋棄了以往的堅持,欺騙、羞辱、欺騙……一幕幕上演著。 那是比深淵還要肮髒的黑暗。 教父認為,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那些人有罪,但罪不至死。 而他們的死,則是來源於教父身上的罪惡。這罪孽就如同跗骨之蛆,久久不散。 可是這一次,有人堅定地站在了過去的“他”身邊,認真地說——不是他的錯。 天使還被吊在半空中,看不見光球中的情景。它察覺到教父情緒發生了波動,還以為事情成了,眼睛中冒出了惡意的笑:“怎麽樣?他做出了什麽選擇,你滿意嗎?” 教父的聲音低不可聞:“或許……是滿意的。” *** 禁閉室距離鍾樓隻有一小段的距離,但走起來格外的艱難。 謝小舟攙扶著小教父,在掩體後麵躲躲藏藏,這才走出去不到一百米的路。 前方還守著四五個人,不停地來回走動著。仔細看去,發現他們的身上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異化,不再是人類的模樣了。 謝小舟還在想著該怎麽過去,這時,身後發出了輕輕地呻吟聲。 小教父醒了過來,睜開了眼睛,有點茫然。 其實,在昏迷的一瞬間,他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無論是被送到天使麵前,還是迎接死亡,他都並不意外。 可是沒想到,醒來以後的第一眼,看見的是謝小舟關切的目光。 “你醒啦。”謝小舟伸出一截白胖的手指,戳了戳小教父的臉頰,小聲的問,“怎麽樣了?” 小教父的反應有些遲鈍:“還、還好。” 於是謝小舟又趁機捏了一把。 【我也想捏捏小教父】 【太可愛了!】 【不知道我肚子裏的鬼嬰能不能像小教父和舟舟一樣可愛】 其實小教父不是不疼了,而是疼到麻木了,而在這麻木的疼痛中他找到了一個平衡點,維持住了理智。 “你要去哪裏?”小教父問。 謝小舟指了指前方的鍾樓:“去那裏。”他又抓了抓頭發,“不過現在好像過不去了。” 小教父若有所思,站了起來。 謝小舟連忙阻止:“不要……”會被發現的。 話還沒說完,小教父的身影已經吸引到了其他人的注意。 那些人停下了動作,死寂的眼睛中發出了詭異的光芒。 各種聲音響了起來,有痛恨的,有譴責的,還有祈求的。 “惡魔。” “都是因為你的罪惡,我們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害死了我們。” “求求你,跟我走吧,不要再害死無辜的人了……” 如果是過去,小教父會因此動搖,可現在,他的信念堅定。 那些衝著這邊跑來的人,還未靠近小教父,就被從黑暗中伸出的利爪束縛在了原地,不能再進一步。 謝小舟遲疑地說:“這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