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啦”一下，一個空曠的遊泳池進入了人魚的視線。 泳池中蓄滿了海水，波光粼粼，一下子就吸引了人魚的注意力。他平時都是在海洋中暢遊的，如今卻被關在一個狹小的魚缸中，這就像是將一個人裝入行李箱，連轉個身都很艱難，自然是很難受的。 如今看到這麽一大一片水域——就算是比不上廣闊無際的海洋，他也十分地激動。 謝小舟問：“想進去嗎？” 人魚當然想，不過同時他也知道，這個人類少年很狡猾，不會這麽輕易地就給他想要的。 他盯著謝小舟，等待著說出要求。 但出乎意料的是，謝小舟什麽都沒說，就讓水手將人魚放到了遊泳池中。 一直到入水，人魚都沒有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謝小舟。 謝小舟坐到了躺椅上，挑了挑眉：“你在等什麽，不想遊嗎？” 人魚這才鑽入了水中，晶藍色的魚尾在水麵上一閃而過。 他沉入了泳池地步，肆無忌憚地舒展著身軀。於此同時，一股奇異的感覺從心頭湧了上來。 這個人類少年，也沒有他想象得這麽壞，至少……還給他一個更加寬闊的魚缸。 人魚已經忘記了，本來他就應該在海洋中自由自在的，而不是被困在一個四方的天地中被人施舍。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人類。 *** 謝小舟半靠在了躺椅上，拿起一旁的果汁喝了一口，再看向泳池。 人魚不虧是海洋之子，他生於深海，麵對過不知道多少次凶猛的海浪，這一個小小的泳池自然不在話下。 一進入泳池，人魚就飛快地遊動了起來。 他的身姿矯健，再加上身體結構特殊，都不用浮出水麵呼吸的。一時間，泳池中隻能看見白花花的浪花。 不知道遊了多少個來回，人魚終於停了下來，減緩了速度，慢慢地遊著。他來到泳池的邊緣，靠在了岸邊，用手指梳理著那一頭藍色的卷發。 人魚常年生活在深海中，頭發上纏繞著不少的東西，有海草、貝殼，甚至還跑出了一隻小螃蟹。 他捏著螃蟹就塞到了口中，吱嘎吱嘎地咀嚼了起來。 突然，人魚停下了動作，扭過頭。 不知何時，謝小舟來到他的身後，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後肩胛骨上的傷口。 那是水手用魚叉留下來的，過了這麽久依舊沒有愈合，還深可見骨。 謝小舟問：“疼嗎？” 人魚沒有回答，隻是仰頭看著謝小舟，墨藍色的眼睛中倒映出了少年的身影。 謝小舟收回了手，慢慢地直起了身子，俯視著下麵的人魚。 人魚的臉上還帶著不通世事的無知與野性，金項圈牢牢地卡在了他的脖子上，昭示著他的身份。 “以後，隻有我會讓你疼。”謝小舟溫和地說，“隻要你聽話，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人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謝小舟又說：“上來。” 人魚一聽到這麽命令，就下意識地照做了。他已經知道了，聽從謝小舟的話，可以獲得食物；而不聽從，則會受到痛苦。 野獸不會去思考更深一層次的內容，他隻會去做有利於自己的事情。 人魚的雙手撐著地麵，猛地一用力，魚尾拍打著水麵，接著力氣就坐上了岸邊。 他的魚尾巴很漂亮，鱗片是晶藍色的，這是來自大海深處的顏色，每一個鱗片上都泛著璀璨的光芒，猶如上好的寶石。 謝小舟碰觸了一下。 隻是鱗片的邊緣太過於銳利，輕輕這麽一碰，就劃出了一道狹長的口子。鮮血從傷口處冒了出來。 人魚：“……” 他滿眼寫著，這不關他的事啊。 謝小舟捂住了手指，一點血珠流了下來，濺入了水麵中，蕩漾開一朵血花。 他還什麽都沒說，人魚就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將那根受傷的手指拉到了麵前，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謝小舟感覺到了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低頭一看，傷口已經開始止血愈合了。 人魚鬆開了手，又飛快地鑽入了遊泳池中，離得遠遠的。看樣子，是生怕再被拉出去曬太陽。 謝小舟失笑：“我又不會怪你，不過……”說著，他的臉色又沉了下來，“我有允許你下去嗎？” 人魚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人類少年一下子就翻臉，但他察覺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 在猶豫了片刻後，還是期期艾艾地遊了回去，靠在了岸邊。 謝小舟半蹲了下來，伸出了手掌。 人魚無師自通一般，用自己的頭去蹭謝小舟的掌心。 一下，又一下。 謝小舟誇獎道：“真乖。” 在玩了一陣後，天色漸漸黯淡了下來。 謝小舟深知要張弛有度，於是就離開了露台，讓人魚一個人待在遊泳池裏麵。 在謝小舟離開了以後，露台上一片寂靜。 人魚在遊泳池裏麵遊了幾個來回後，漸漸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 明明他是厭惡人類的，為什麽給了他兩條魚，他就對少年態度軟化了？ 人魚用尾巴用力拍了一下水麵，臉上滿是懊惱。 下次再見到少年，他一定要把少年拖到水裏麵好好教訓一通！ 人魚咧了咧嘴，滿是野性。 拖到水裏之後，他還要從少年的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塊最嫩的肉來，然後……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人魚的心中又冒出了另外一個聲音——但是少年也救了他，不然他就要被太陽曬成魚幹了，而且還給了他食物，也許少年是個好人…… 兩種聲音不停地交鋒。 人魚從未接觸過，也未曾有過如此複雜的經曆，都不知道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月色透亮，來到了深夜。 遊輪上的旅客們都睡著了，隻有零星幾個水手還在甲板上來回巡邏。 人魚也靜靜地沉在了水底。 這時，有人靠近了遊泳池這邊，聽腳步聲，還不止一個人。 幾個身影鬼鬼祟祟地靠了過來，他們蒙著麵，手中還拿著漁網、魚叉等工具。 領頭的那個低聲地說：“動作快點，別引起其他人注意了。” 身後一個人回了一句：“我們這麽做，會不會惹惱了公爵家的少爺？” 領頭的那個嗤笑了一聲：“我們現在在海上，人不知鬼不覺的，誰知道是我們帶走了人魚？” “下方接應的小船已經安排好了，等帶走了人魚，我們就發財了！” 水底。 一雙墨藍色的眼睛睜開了。第97章 荒島 泳池水麵起伏。 人魚睜開了眼睛，無聲地仰起了頭，看向了岸邊。 那裏站著幾個人，手中都拿著捕獵的工具，似乎是來者不善。 人魚的尾巴輕輕擺動了一下，他能感覺到，這群人的身上湧動著的情緒。 赤裸裸的貪婪、欲望還有興奮…… 水流流動，撩起了人魚的發絲。 他並不害怕，反而咧了咧嘴。 有欲望就有弱點，比那個人類少年好利用一些。 人魚蟄伏在了水底，等待著他們動手。 那群人在岸邊觀望了一會兒。 露台上一片昏暗，因為怕引起水手們的注意，來人沒有點燈，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 泳池中波浪湧動，很難分辨出那裏有人。 岸上傳來竊竊私語。 “那條人魚呢？” “我明明看見那個小少爺把人魚養在這裏的。” “別廢話了，快點動手，船還在等著我們！” 人魚的手指不自覺地劃過了遊泳池的地板，留下了一道深刻的痕跡。 這群人是要帶他走嗎？ 在這艘大船上找不到機會逃走，如果到了小船上，還是可以想辦法重回大海的。 等他回到了大海，一定要讓這艘船上的人都知道大海的狂怒。 想到這裏，人魚的腦海中卻意外的出現了那個少年的模樣。 他知道，他應該憎恨所有的人類，就連那個少年都不例外，但是…… 人魚覺得自己的心情很複雜，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謝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