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舟當然是心知肚明,徐冉和沈越羽是想要陷害他,讓他出局。可是在畫家的麵前,還是得裝出懵懂無知的模樣。 一張白紙是不會懂這麽多陰謀詭計的。 畫家垂眸看著少年。 少年就這麽毫無防備地躺在地上,就像是一隻誤入人世間的小鹿,臉上藏不住任何的秘密。 不管是驚慌還是害怕,都一覽無餘,輕易分辨得出來。 畫家對上了少年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突然覺得嗓子有點癢。當然,這與咳疾引起的癢有所不同,是那種從心底升起的莫名情緒。 他用力握住了手帕,在柔軟的絲綢手帕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折痕,想要壓抑住這種悸動。 可咳嗽又怎麽能忍住? 畫家側過頭,捏著手帕捂住了唇角,咳嗽了起來。這一次的咳嗽來勢洶洶,比往常還要猛烈。 謝小舟有些著急:“您、您還好嗎?” 滿滿的都是關切。 畫家停下了動作,拿下了帕子之後,可以看見他的嘴唇因劇烈咳嗽而浮現了一抹異常的紅色。 畫家並沒有因為這關切而感動,反而冰冷冷地說:“別動。” 正要起來的謝小舟身體一僵,隻能盡力地保持著那個姿勢。 畫家一手扶著輪椅,回到了木架前。擺在他眼前的是一張雪白的畫紙,沒有任何的痕跡。 沒有一個畫家會不喜歡一張白紙。 他也一樣。 畫家凝視了白紙片刻。 就在謝小舟以為這一茬就算過去了的時候,畫家又開口了:“他們想要害死你。” 這是回答剛才謝小舟的疑惑。 謝小舟的眼睛微微瞪大,如同小鹿一般靈動:“為什麽,他們為什麽害死我?”他有些慌張,又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手指不安地屈了起來,拽住了襯衫的一角,“可能是畫家先生誤會了吧,他們隻是在開玩笑的。” 他期待地看著畫家,想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畫家側過了頭,在陽光下,下頜冷淡生硬,打破了謝小舟的希望:“是的,他們就是要害死你。” 謝小舟的手指攥緊。 這兩句話其實暴露了很多的信息。 比如,整個小洋房都是在畫家掌控下的,隻要他想,他能夠輕易地知道其中發生的事情。 那麽……畫家為什麽還要刻意過來告知? 畫家緩緩地問:“你打算怎麽做?” 謝小舟心口突地一跳,側過了頭,陽光灑在了他的臉頰上,呈現出了白瓷般的色澤,十分不解:“做什麽……?” 在咳嗽了過後,畫家的嗓子依舊不舒服,他按住了咽喉處,聲音稍微帶著低啞:“他們想害死你,你可以殺死他們。” 謝小舟的嘴唇微微張開,似乎是震驚於畫家的言辭:“我、我……”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說話。 畫家垂下了眼皮,手指上還有著顏料的痕跡沒有散去。 既然這是一張純潔無瑕的白紙,那麽,他就要做一個畫家應該做的事情——給白紙填充上各種的顏色,繪製出自己想要的圖案。 謝小舟終於憋出了那句話:“可是,就算他們要害我也沒有成功呀。” 這算是謝小舟的心裏話。 更何況,在這個拍攝環節中死亡並沒什麽,犯不著要動手殺人。 說謝小舟優柔寡斷也好,聖母也好,他就是這樣的人,不喜歡主動將自己的手染上鮮血。 畫家打量著少年的神情,好似歎了一口氣,又好似沒有:“你這樣,會被欺負的。” 謝小舟眨動了一下眼睫,懵懵懂懂地說:“可是我不怕被欺負。” 欺負他的人基本下場都不太好。 【落淚了,我們舟舟就是這麽的善良】 【???我看之前下黑手的時候可沒有猶豫啊】 【那是自保懂吧?如果不是1號非要去惹舟舟,屁事沒有!都是他自作自受的】 畫家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又拿起了調色盤。 白的、紅的……各種顏色混雜在了一起,終於出現了一個滿意的色澤。他捏住了畫筆,在白紙上斜斜揮出了一筆。 謝小舟依舊保持著那個動作,躺在了冰冷的地上。 地板有點硬,窗邊的陽光刺眼。 他微微抬起手臂,光線從指縫中穿透了過來,可以看見紛揚的灰塵漂浮在了半空中。 畫室裏太過於安靜了,隔著窗戶,謝小舟能夠聽到外麵花園裏陸露和徐冉的交談聲。 陸露的聲音清脆,清楚地穿過了花叢與窗戶:“為什麽畫家就看上2號了呢?我們哪裏比他差了嗎?” 徐冉無奈地勸說:“我的姑奶奶,我覺得這一輪幹脆投降算了,準備下一輪去了。還留在這裏做什麽呢?難道還想像1號那樣死出去嗎?” 陸露不服氣地說:“你怎麽光長別人誌氣?我覺得我還可以努力一下的。” 徐冉歎氣:“畫家擺明了隻對2號有意思……” 兩人的聲音漸漸遠去,消散在了馥鬱的花香中。 謝小舟聽著兩人的談話的內容,沒忍住看向了畫家。 畫家正手持著調色盤,捏著畫筆在描繪作畫。他的神情專注,目不轉睛,連顏料都沾染到袖子上都毫無察覺。 徐冉說,畫家對他有意思。 真的有嗎? 謝小舟有點拿不準。 畫家一直都是這麽淡漠的模樣,無欲無求,琉璃似的眼珠中倒映不出任何的東西。 可畫家確實對他有點特殊。 謝小舟瞥過自己的胸口,在雪白的皮膚上,橫著幾道指印,那是畫家在他身上留下來的。 而畫家也隻選了他一個當做了模特。 應該是……有的吧。 可是有意思並不代表能刷到心動值,現在,畫家對他心動了嗎? 【讓我康康畫家的心動值】 【怎麽還是0???是不是屏幕上的顯示壞掉了?】 【太好笑了,2號自己攻略不了心動目標,粉絲反倒在這裏怪屏幕壞了】 【嗬嗬,我也覺得好笑呢,總比你們家正主一開局就出局的要好,舟舟努力一下,總能刷到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畫家這才放下了畫筆。 麵前的白紙已經不再是白紙了,而是出現了一個少年。 少年躺在了地上,衣衫散亂,胸膛上劃出了一道道的傷痕。一灘鮮血匯聚在了身下,他抬起手,手指間握著的一枚砰砰跳動的心髒。 天真而又殘忍。 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出現在了一個人的身上,有著一種矛盾的美感。 畫家欣賞了片刻後,開口:“好了。” 謝小舟躺了半天,躺得是渾身酸痛,一時半會兒起不來了。他就幹脆先跪坐在地上,低頭穿著衣服。 衣服還未穿好,就有一隻手從一旁伸了過來。 手指冰冷刺骨,輕輕地劃過了謝小舟的臉頰,迫使著他抬起頭來。 畫家坐在輪椅上,謝小舟跪坐在地上。 這麽一抬頭,兩人的視線正好撞在了一起。 謝小舟眼中的畫家消瘦冷漠,隱約間有著一種藝術家專有的偏執神經,令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麽。 而畫家眼中的謝小舟卻截然相反,幹淨清澈,心思一眼就能看穿。 畫家的手指摩挲了一下細膩的皮膚。他的手指上還殘留著顏料,現在這麽一蹭,直接留在了少年的臉頰上。 謝小舟別扭地問:“畫家先生,您想要做什麽?” 畫家收回了手:“沒什麽。” 謝小舟這才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詢問:“那我出去了?” 畫家頷首。 謝小舟輕手輕腳地離開了畫室,來到了外麵才敢放鬆地呼吸著空氣。 他靠在牆壁上,心想,畫家到底要做什麽呢? 看起來,畫家喜歡這個單純天真的人設,但又不太滿足於這樣。 他感覺,畫家的心動值比人魚要難刷多了。 畫家隻是在“感興趣”的階段,還遠遠不夠心動。 他不能再這麽被動了,必須要主動做些什麽。 正想著,花園外傳來了一聲驚呼,聽起來是陸露發出來的。 謝小舟下意識地朝著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花園中。 陸露一手拿著鐵鍬一手捂住嘴巴,她的腳邊堆了一堆鬆軟的泥土,隱隱透著一抹紅色。 一股清風拂麵而來。 謝小舟聞到了一股腥味,仔細分辨,那並不是泥土特有的土腥,而是鮮血的氣息。 謝小舟走了過去,問:“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