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鬆深諳為官之道,此事非初舉,先賢亦曾行之,故而將重擔交付於梁加恩,自身則掌控大局,留意終章。曹江亦呈一事一議之務,皆乃各科之責,張鬆囑咐各司其職,逢難再稟,尋常隻需知進度及成果。


    因商議頗晚,待張鬆至膳堂,已近閉門。幸蔣誌霞未離,命廚子烹二肴,詢張鬆欲否共飲。張鬆對此妖嬈女子素懷戒心,僅言用膳即可。


    蔣誌霞似感張鬆疏遠,未多言,遂離去。張鬆速食畢,歸舍欲記事於冊,忽憶包裹遺落飯廳,旋即返取,途經見一車疾馳而來,徑停客館前。


    夜深何人至?張鬆頓足,忽見下車者竟是鎮守張凱強,更奇者,張凱強疾步至門,蔣誌霞啟之,二人入門即擁。


    此景使張鬆愕然,未料張凱強竟若斯人,下意識隱於鬆林,樓上燈火忽明忽暗。


    三月春風拂麵,花開爛漫,周末,張鬆獨酌乏味,於真邀共飲,張鬆興致不高,近日宴請頻仍,感體虛乏力,文廣站設健室,張鬆嫌顯眼,決意登月山,非欲增肌,旨在保體力,近感衰老,整日對老練顏麵,身心俱疲。


    天朗氣清,張鬆冠旅帽,著閑服,換登山履,輕裝出行。靖州欲偕行,近新交佳侶,張鬆不願奪其時。


    月照峰乃一方名勝,山色空蒙,翠竹蒼鬆掩映其間,然此地行政之責,常由農耕水利官員兼理。鬆公子掌管此地已久,曾數度遊曆月照峰,景色之美,世間罕見,唯獨心中總感欠缺些許意境,此乃心頭微妙之情愫。


    春日融融,萬物複蘇,正是情人們攜手出遊之佳期。縱使鬆公子竭力避開喧囂之地,然幽靜之所,往往更為情侶們傾慕。沿途所見,情侶們依偎而坐,輕吻於林間,令其心中泛起陣陣酸楚,不由自主欲喚好友永強,然手觸懷中玉佩,終未撥出。永強行蹤不定,此刻恐在執行要務,不宜擾之。


    振作精神,信步遊走,向著月照峰之巔徐行。隨著高度漸增,遊人漸稀,雖日已當空,暖意融融,然午後時分,山風清涼,鮮少有人涉足高處,除非宿於山間。


    於半山腰處,尋一酒肆略作歇息,飲幾杯清茶,稍事整頓。鬆公子複行向上,耳邊鳥鳴婉轉,鼻端花香襲人,山風拂麵,令人心曠神怡。摘下綸巾,輕揮幾下,坐於青石之上,高瞻遠矚,愜意無比。


    忽聞遠處人聲漸近,鬆公子頗為詫異,未料仍有同道之人。行者愈近,竟見其中老者,乃是途中偶遇之董老,當日初識,匆匆別過。


    董老亦驚見鬆公子,稍作駐足,隨即邁步而來,身後隨從緊隨其後,護於左右。董老回首吩咐幾句,眾人止步,目光警惕,環視四周。


    笑容滿麵,董老上前道:“公子高義,我二人緣分匪淺。”


    鬆公子亦微笑回應:“未曾想再次相遇竟如此迅速,董老安好?何以至此山中?”


    董老微頷首:“偶聞友人言及月照峰之美,天氣回暖,遂來賞之。”


    鬆公子指向一旁涼亭:“此處風急,董老請移步涼亭敘談。”


    二人落座涼亭,鬆公子奉上一盒香煙,董老卻擺手謝絕:“已戒矣,戒矣。”


    鬆公子讚道:“董老毅力非凡。”


    “何談毅力。”董老戲謔道,“醫囑在身,再吸恐命不久矣。人老矣,益畏死,相較性命,戒煙實不足掛齒。”


    鬆公子收起香煙,董老言:“汝若願抽,不必顧忌。”


    鬆公子笑道:“吾若抽之,恐勾起董老煙癮,故寧可克製。”


    董老大笑:“人生何處不相逢,彼時一瞥,未曾想公子竟是妙人。”


    鬆公子訝然:“董老此言,乃吾首次聽聞。”


    “既如此,吾當先占佳音。”董老朗聲道,“至今不知公子從事何職?”


    鬆公子答曰:“此山乃吾管轄之地。”


    “山大王乎?”董老玩笑道,“既言管轄,應為一方小吏矣。”


    鬆公子問道:“董老何以斷定為小吏?”


    “公子氣質超凡,然年歲尚輕,中原近年倡導啟用青年才俊,然亦須遵循規製,故吾料定,公子至多為副鎮之職。”


    鬆公子歎服:“董老慧眼獨具,恰巧提及中原,敢問董老非中原人士否?”


    董老微訝,凝視鬆公子:“吾似曾贈汝名帖。”


    鬆公子赧顏:“此事忘卻,失禮矣。”


    董老忍俊不禁:“饒有趣味,饒有趣味。”


    鬆公子急轉話題:“董老體魄康健,吾等年輕後生攀登此山,氣喘籲籲,而董老舉止從容,令人欽佩。”


    董老淡然一笑:“昨日已登頂,寓居山巔,若能如汝等青春少年,實為幸事。”


    董老忽而感慨,高聲吟唱:“吾欲再活五百年。”


    歌罷,董老輕咳幾聲,隨從數人疾步上前,董老揮手示意,自懷中取藥吞服,無奈道:“歲月無情,一曲歌罷,力不從心矣,昔日歌王風采,已成往事。”


    鬆公子心知肚明,趙本山之歌唱奪人性命,董老則傷己身。口中言道:“董老珍重,天色已晚,山間寒意漸濃,當歸矣。”


    董老仰觀夕陽,霞光滿山,悲從中來:“夕陽雖好,奈何暮景將至。”


    鬆公子暗自揣測,董老何許人也?氣度不凡,隨行衛士重重,悔不該當初未細覽名帖,此時此刻,縱有萬般好奇,亦不敢貿然查看。


    “若無要事,不妨共飲一壺,許久未有暢談。”董老邀約鬆公子。


    鬆公子欣然允諾,閑暇之餘,與人交談亦解寂寥,況董老言辭幽默,非古板老者,交談甚歡,道:“敬謝不敏,恭敬不如從命。”


    望著隨從警惕的目光,鬆公子心中坦蕩,與董老談笑風生,緩步前往搭建的華美帳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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