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阿隨眯眼,語速極慢。再轉頭看向薑昀祺的時候,阿隨神情戲謔道:“聽說你失憶了?”薑昀祺依舊不說話。記路線對他來說太容易,過了會,他閉上眼開始計算從他們坐上車開始的時間。來之前想過回不去的可能,但在薑正河身邊那麽多年,薑昀祺知道薑正河真正在乎的是什麽。而他目前需要做的,就是盡最大可能,記下所需的任何線索。沒等到回答,阿隨繼續道:“你現在叫薑昀祺?薑昀祺……薑昀祺……好名字。”“十九,你給我取個名字吧?你不是去上學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薑昀祺睜開眼,“你想說什麽?”阿隨笑,“也沒什麽,敘敘舊唄”。“沒什麽好敘的。”薑昀祺麵容冷漠,警覺與防備不用特意從記憶那頭撿起——他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別啊,以前咱倆不挺好。這次派我來接你,也是他看在咱倆以往情分上才安排的——說來,又是托你的福。”阿隨猛打方向盤,一連串劇烈顛簸。薑昀祺沒有接話,他想起一個問題,“遂滸爆炸後你沒走?還是薑正河不放你走?”阿隨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愣了片刻,重複:“放我走?”薑昀祺忽然意識到什麽。阿隨低頭笑了下,眼神變得乖戾,沒再看薑昀祺,抽完的煙撚滅在車窗上,轉頭,“十九、不對,薑昀祺,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運氣好?”“遂滸出事後,我確實離開了一段時間,但根本不知道去哪裏。”阿隨扯了扯嘴角,“除了被抓和逃亡,還能做什麽?”出了這片小土坡,就到了市區邊緣的桃楊路垃圾分類處。薑昀祺腦海突然出現一則新聞,就在幾個月前,桃楊路垃圾分類處發生過一起襲警未遂命案。車子最後停在山坡腳下,不遠處站著幾個人,警惕異常。薑昀祺一眼就能看出他們身上帶著槍。兩人一左一右下車。對麵那幾人也朝薑昀祺走來。阿隨叫了為首一人“魏叔”。距離還有幾步的時候,魏叔停下饒有興致打量薑昀祺,眼神指示一個人上前搜身。薑昀祺沒見過他。遂滸那段時間,他應該也沒見過這個人。估計是薑正河逃出生天後招募的。魏叔不高不矮,中等身量,麵色尤其黃,眼珠卻靈活,看人的時候不藏不掖,無比凶橫。手機被搜出。搜身那人動作熟練拆電池,卸數據板,一邊低聲對魏叔道:“有追蹤器。”預料到又好像沒有預料到,薑昀祺沒細想這其中短暫心思。他垂下眼,想裴轍肯定知道了。魏叔轉了轉眼珠,朝四周警惕巡視。好一會才從隨從手裏拿過手機仔細檢查,望向薑昀祺的眼神霎時陰狠。“不知道?居然帶著這個來見老板?膽子不小……你到底是哪邊的?”說著握住手機外殼重重抵上薑昀祺肩膀。阿隨原本一直看著薑昀祺,這時心頭一跳,目光猝然垂下。魏叔卻立馬想到了阿隨,轉頭厲聲嗬斥:“阿隨!來的路上沒檢查?想死?!”阿隨往後退了兩步。“走吧!看老板怎麽說。”魏叔安排剩下的人全部留下,包括阿隨,一一警告:“萬一有人來你們先招呼著——不要開槍,鬧太大不好,老板就在前麵。”走過整個垃圾填埋場,一條不算寬的溪流緩慢淌過,對麵停著一輛沒有牌照的黑色轎車。薑正河倚車,背朝溪水,不知看向哪裏。一邊手臂空蕩蕩,另一隻手裏轉著把手槍。距離還有幾步的時候,魏叔叫了聲“老板”,語氣恭敬畏懼。薑正河緩慢轉身,精深目光準確無誤落在薑昀祺身上。起初的幾秒,薑正河的注視凶厲異常,但隨即隱沒不見,變成犀利審視。好像隻用一眼,他就能挖進薑昀祺死而複生的記憶裏,抽筋拔骨一般抓住小渠河道最後一刻,連同那支斷臂,血淋淋地擺到薑昀祺麵前。薑昀祺不移不動,平靜無波。眼前的對視根本不用練習。七年之前,十九就是用這個眼神去看薑正河。即使在小渠河道之後,十九的眼神都沒有變化。那時的十九或許不明白薑正河為什麽要救他,但他對一點確信無疑,薑正河的不會白白救他。好一會,薑正河詭異笑了下,語氣莫名讚許:“想起來了。”魏叔這時上前遞上手機,對薑正河附耳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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