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姨笑,“我看著他,他能長翅膀飛了不成?”薑昀祺默默吃飯,吃了幾口又對裴轍道:“裴哥,那你什麽時候回來?”“下周。”薑昀祺點點頭,沒有再問了,隻是模樣認真地叮囑:“裴哥,好好工作。”裴轍筷子頓了頓,看著薑昀祺,“這個不用你說。你跟我好好讀書”。薑昀祺除了點頭還是點頭。吃完飯薑昀祺繼續去做寒假作業,裴轍中途進來看了他一次,然後陪在一旁用筆電處理些事情。薑昀祺沒有注意到,打開筆電後的裴轍盯著他看了很久。當然,裴轍也不知道,貌似專心寫作業的薑昀祺想了多少遍裴轍這輩子都不原諒他的話,然後又自我安慰了多少遍。安慰到最後,薑昀祺想,這輩子就算了吧。隻是對裴玥很抱歉。晚上等所有人睡著,薑昀祺給裴玥寫了封信,最後藏在被單底下,就隔著一層。如果一切塵埃落定,宋姨收拾東西肯定能發現。薑昀祺寫得很不好意思。仔細想想,他同裴玥唯一一次正視過去的談話,就是年初一在裴玥家談已經恢複的記憶。裴玥聽得很認真,隻有一次打斷薑昀祺,是薑昀祺提到裴轍左胸致命傷口。那時,裴玥問他害不害怕。薑昀祺愧疚低頭,點了點頭,說害怕,想起來就害怕。裴玥後來沒再說什麽,摸了摸他頭發。薑昀祺想起以前自己不願意去裴玥家,也當著裴轍麵用“你姐”稱呼裴玥,不過這次信件開頭,他很認真寫了“裴玥姐姐”。語文大作文八百字,薑昀祺總是寫不滿,給裴玥的信卻寫了滿滿兩頁。除了道歉和感謝,薑昀祺寫那次吃被叫家長,因為聯係不上裴轍,裴玥臨時趕來,中午一起吃小籠包,回去的路上,裴玥告訴他,離開裴轍,去過自己的生活。薑昀祺說自己當時很難過,不過現在理解了。可寫來寫去,薑昀祺在最後還是說,現在也覺得難過。他想,如果自己是裴玥的親弟弟,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趴在床上墊著課本寫完已經過了零點。薑昀祺睡不著,找出之前在n+連續一周搜集的關於薑正河的所有資料,能夠讓他查到的線索目前隻有停車場焚車事件和毒品殺人案。除了這些,他所有關於薑正河的印象,都停留在七年前。薑昀祺先前的僥幸全部來自那隻讓薑正河損失慘重的手臂,他不知道再次見到薑正河會怎麽樣。章政銘提到黃金時間……可薑昀祺隱隱覺得,薑正河不可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即使沒人回去和他匯報……如果,如果猜測薑正河知道一切,那麽——薑昀祺閉上眼,他看到七年前的自己,站在薑正河身邊,薑正河彎腰教導他:“不要想著取得任何人的信任。信任從來不存在。隻有在一次又一次的將信將疑中,你才能為自己爭取到最大的砝碼,然後,一擊即中。”薑昀祺睜開眼。胸口珍珠白玉牌滑到鎖骨,薑昀祺摸了摸,忽然想起那次過生日。新年又剛過,虛歲上他滿了二十歲。但是薑昀祺覺得,自己真正的人生隻有四年。薑正河當初許諾他的條件,上學,家人和想做的事,都在這四年裏實現了。第71章 裏應外合第二天,裴轍出門三小時後,薑昀祺失蹤。那時裴轍已經登機,距離起飛還有半小時,手機切入飛行模式前一秒,遊況電話打來,隻有一句話。像是早有預感,裴轍起身拿行李,拍了下戴著耳機閉目養神的溫應堯,“我去不了了。會議方麵先和喻呈安溝通”。溫應堯變了臉色,拿下耳機:“怎麽了?又出什麽事了?”“昀祺失蹤了。”裴轍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十三分,神色極冷,“不過這些章政銘肯定清楚,我去問問他”。心裏陡地咯噔一聲,後脊背突然冒出冷汗,裴轍看上去不是“問問”那麽簡單,像是要去殺人,張了張嘴,溫應堯無意識道:“你……你小心點。”章政銘不在辦公室,連同阿隨也消失不見。遊況從始至終被蒙在鼓裏,等裴轍到達刑偵一隊他也回過味,迎上前趕緊道:“裴司,是章隊的計劃——”“章政銘人呢?”“監控顯示他九點到隊裏提阿隨出來,之後警車開去哪裏現在還無人知道。不過特警三四中隊和於鋒都顯示已經出發待命,目前正在聯係。”遊況語氣抱歉:“還有,裴司,原本我安排假扮去和薑正河接頭的人就是阿隨,而且今天就是交貨的日子,如果找不到阿隨——”有什麽在腦海閃電般劃過,“我艸!”遊況猛拍腦門:“章隊肯定安排了薑昀祺和阿隨去,那薑昀祺失蹤——”遊況知道裴轍一直不想將薑昀祺牽扯進來,反應過來擔憂道:“裴司,會不會是薑昀祺主動……”裴轍放下行李箱,立在章政銘辦公室門口,眉心痕跡很重,劍眉鋒利異常。眼底壓著的一股子狠厲在遊況話音落下的一秒蔓延周身,從光影分明的嚴峻側臉可以探查那幾分滲入骨縫的冰冷。裴轍握了握拳,如果這件事是薑昀祺主動……下頜線條有一瞬的緊繃,瞳孔盡處映出暴怒的血痕。他敢!片刻,“去廣安極修”,裴轍嘴唇微動,轉身離開。遊況緊跟幾步急急道:“距離月末還有幾天,魏叔不大可能——”“如果今天是交貨的日子,廣安極修必定有動靜。即使魏叔不出現,肯定會有人出現。”***天氣不是很好,連日的暖陽到了頭,中午開始陰雲層層重疊,越壓越低,看上去要下雨。跨湖長橋一路到底十多分鍾,湖麵上已經起了濛濛水霧,再遠就融入一片深灰墨青。阿隨慢慢打著方向盤,抬眼望天色,“不知道會不會下雪……以前在遂滸根本見不到雪,後來輾轉到這裏,好幾次因為押貨都錯過”。薑昀祺撥弄薑正河交給他的那把槍,彈匣卸了兩次,子彈六發還剩五發。阿隨瞟了兩眼扳機,“十九,別弄那個了成嗎?我害怕”,說完又去瞧麵不改色若有所思的薑昀祺,咂摸:“我覺得你有人格問題。雙重人格知道嗎?你就是。前一天哭得好像天塌了,這會像是要去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