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吻是真實的,這幾個月的難過與沮喪也是真實的。裴轍看著他,深眸低垂,很久沒說話。有些事既然做不到,當初篤定說出口的,就是最直接的傷害。裴轍開口道歉:“昀祺,對不起。”屋子裏比先前更安靜。兩人靜靜對視,都沒有說話。薑昀祺明白裴轍對他的好。無論站在什麽位置,裴轍對他都是用心良苦。但越是明白,好像就越生氣。薑昀祺轉身,想要開門出去。裴轍下意識抬手撐住門沒讓。薑昀祺沒動,背朝他站著,一言不發。過了會,裴轍鬆開手,傾身幫他轉開門把。與來時不同,兩個人一前一後走著。一路坐電梯到一層,酒店燈火輝煌。走出酒店,淅淅瀝瀝的雨暫時停了,氣溫低了不少。濃濃夜色四方圍攏,視線裏隻有路燈映照在積水裏的碎片光暈。薑昀祺漫無目的走著。裴轍的存在感太強。原本兩人一前一後,後來沒幾步,剛過一個馬路,就變成裴轍牽著他的手,領他一起走。薑昀祺低頭看著被握住的手,默默歎氣,想賭氣抽出來,又很依戀這種感覺。薑昀祺一路悶悶不樂。空氣裏突然彌漫開披薩和牛角包的香氣,薑昀祺轉頭去找。裴轍覺得生氣也很耗費體能,就問薑昀祺要不要吃。薑昀祺說不要,說著又很有骨氣地把手抽走。裴轍唇角微彎,但想起之前薑昀祺因為他一直笑的氣還沒消,下秒就抿直了唇線。這會要是讓薑昀祺記起“舊賬”,那自己的處境就不是握不到手那麽簡單了。夜晚的教堂都是黑黢黢的。聖家堂正麵有路燈照著,壁麵灰白一片,塔吊高高懸在尖頂上方,顯出一種不倫不類的荒誕感。薑昀祺仰頭望了一會,四周有兩三路過的遊客在拍照,左右移動,冷不丁就要和直直杵著的薑昀祺撞上。裴轍帶著人後退幾步,花壇邊上正好有遊客起身離開,裴轍拉薑昀祺一起坐下。兩個人一起仰頭望了一陣。拂麵而來的夜風裏殘留著潮濕微寒的雨氣。“裴哥,我不想你對我好。”薑昀祺轉頭,藍眸一眨不眨,“我想你對我壞一點”。裴轍也轉頭看他,沒說話。薑昀祺垂頭輕聲:“你對我那麽好,我都懷疑你不是喜歡我,是因為想對我好才喜歡我的。畢竟我纏了你那麽久。”裴轍說:“不是的。”薑昀祺忽然笑了下,雖然依舊低著頭,但嘴角的弧度很翹:“我知道,你親我的時候我感覺到了。”裴轍沒說話。道歉之後,一切都變得坦然。“你總是那麽淡定,好像什麽都影響不了你似的。”薑昀祺往後靠上椅背,不再看冷冰冰的教堂,靛藍夜空裏,能看到很細很小的星星。薑昀祺眯起眼睛,很慢地說:“有時候我都覺得我對你而言無關緊要——不是那種無關緊要,我知道你對我好……就是感覺我做什麽都影響不了你。就是這樣。”薑昀祺抿了下嘴,片刻,閉上眼睛很輕地歎氣:“裴哥,你永遠那麽理智。我有時候感覺自己都成了你理智的一部分。隻要有需要,你隨時會把我推出去,推到一個你以為的合理區域。我又沒有什麽辦法,我總歸聽你的。”“我覺得我說得有點哲學了……我有個隊友是學哲學的,說話很厲害,我估計受他——”“昀祺。”裴轍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像星星一樣遠。“你知道我在婚禮上找到睡著的你的時候,我做了什麽嗎?”薑昀祺愣住,張嘴想說什麽,裴轍打斷了他。還是和之前一樣沉穩平淡的語調,處變不驚的語速。裴轍說,麵對著教堂,像是在告解:“我親了你。額頭,眼睛,還有嘴唇。後來我又親了你的頸側,很多遍。你的拉鏈是被我拉上去的,因為我留下了印子。不知道你回去有沒有發現。你睡得很沉,估計很累了,我帶你靠上肩膀的時候你都沒有醒。我那個時候根本沒有理智。我任何一個舉動都會讓你醒來,但我還是做了,而且沉迷其中。”“所以你對我而言並不無關緊要。”“你才是我的理智。”薑昀祺完全愣住。在裴轍一字一句說的時候,他轉過頭盯著神色可以稱得上是淡漠的裴轍,心跳如鼓。裴轍摸了摸薑昀祺被夜風吹得有些涼的麵頰,眼神溫柔,開口直白坦蕩:“昀祺,我麵對你的時候,會後悔,會患得患失,更會嫉妒。我所有關於你的念頭裏,也有庸俗不堪、自私狹隘的一麵。這會令你失望,讓你難過。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在你麵前一點都不理智。”那種迫人的緊張感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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