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還在下,路邊積雪已經很厚了。起得早,機場高速不算太堵,但快到的時候,還是堵了一小會。廣播裏說是路麵濕滑,機場出口好幾輛車追尾,目前人員傷亡情況還不清楚。本來挺著急,握著手機不停看時間,這會薑昀祺忽然生出一陣後怕,坐在後座愣愣瞧著窗外。天氣原因,稍顯空蕩的高速末段出現好些身披雨衣的交警,有條不紊組織剩餘車流朝另一側通行。司機師傅緩速慢行,看了眼後視鏡:“接人?”薑昀祺偏過頭:“嗯。”司機師傅笑了笑:“這種天不著急,估計到了還有陣等。”薑昀祺點點頭:“不急不急。”剛才出神的幾秒,薑昀祺既慶幸自己晚了幾秒,又禁不住想萬一。沒有萬一,薑昀祺同自己說,他和裴轍不止有當下,還有數不清的未來,就是沒有萬一。薑昀祺安靜坐在後座,腦子裏神神叨叨。下車雪還沒停,似乎越下越大了,視野裏白茫茫一片。人來人往,大家都半低著頭奔赴行程,步履匆匆,看不清麵目。薑昀祺深吸口氣,刺骨寒意順著氣管猛衝到肺腔,周身瞬間抖擻,玄玄乎乎的腦子也鎮靜不少。仰頭查看航班信息的時候,裴轍那班顯示一刻鍾前已抵達。薑昀祺震驚不已,盯著看了好幾遍,拿起手機查看同步更新的信息,沮喪發現,最近的刷新時間正好是十五分鍾前,那會他還在車上。薑昀祺回頭著急在人群裏搜尋熟悉身影,一邊給裴轍打電話。“啪——”身後猛地撞來兩人,薑昀祺剛握到耳邊的手機直接飛了出去!“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是一家人,母親帶著嚇呆的孩子焦急道歉,父親趕緊撿回薑昀祺手機:“實在對不起,我們趕飛機,路上太堵了,這個多少錢?你看看——”薑昀祺拿回手機,屏幕沒碎,隻是邊角有些裂紋,抬頭見一家三口忙裏忙慌,歎了口氣:“沒事,你們快去吧。”舒了口氣的大人又拉著孩子不住道謝,小孩這回不再跑了,被牽著走了幾步,回頭朝薑昀祺靦腆一笑。平白糟了這麽一出,薑昀祺也不著急了,心態穩了很多,大有破罐破摔、隨便拉到的意思。宋姨說的對,裴哥那麽大人了。薑昀祺垂頭喪氣,想起去年夏天在基地守著零點給裴轍過生日——驚喜總是送不出去,談什麽戀愛啊,哎,一點激情都沒有,薑昀祺默默念。裴轍略有些低啞的嗓音在身後響起的時候,薑昀祺還以為是自己太想念出現幻覺了。“十分鍾了,低著頭想什麽呢?手機比我重要?”薑昀祺全身通電一樣唰地回頭,水藍眸子神采奕奕,鼻尖微紅,嘴角弧度又彎又翹,整個人都亮了。“裴哥!”純粹而突然的快樂,腦子完全空白,不出意外,未來半小時薑昀祺都會是這個醉醺醺狀態。裴轍注視他,上前剛要說什麽,忽地皺了下眉,握拳抵唇,偏頭低低咳了兩聲。仔細瞧,神色帶著幾分疲憊,但一眾混亂人群裏,裴轍依舊挺拔出眾,儀表不凡。換薑昀祺一步竄上前,仰頭眼巴巴:“裴哥?”裴轍摸了摸薑昀祺頭發,嗓音更啞:“摔手機這麽難過?”薑昀祺一眨不眨瞧裴轍,眉毛眼睛鼻梁嘴唇,如果不是大庭廣眾,他真的想抱一抱。裴轍和薑昀祺對視的幾秒,眸色愈漸溫柔,過了會,拉過薑昀祺抱進懷裏。薑昀祺心滿意足,找不到人的惶然和摔手機的沮喪咻的一下消失。薑昀祺伸手回抱裴轍,埋進裴轍脖頸間深深吸氣,像個丟魂失魄的小精怪,隻有在心愛的人身上才能找回魂魄。原本是有很多話要說的,來的路上那場萬一就夠薑昀祺說上一會了,但這個時候,聞著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氣息,薑昀祺覺得即使喪失語言功能也不要緊,隻要能抱著裴轍就好。裴轍又咳了幾聲。薑昀祺的沉醉半小時頓時消失:“裴哥你是不是感冒了?”說著伸手去碰裴轍額頭,還未觸及,兩人身後傳來一聲尷尬而不失禮貌的詢問:“裴司,那個溫副安排的車還在……”薑昀祺跟貓受驚似的後退幾步,歪頭去看。喻呈安朝薑昀祺眯眼一笑,扶了扶眼鏡,又去看裴轍。裴轍隻說:“不用了。我自己開車回去。”喻呈安硬著頭皮說:“溫副猜到您會這麽說,所以、所以他把您的車開走了……”裴轍不知道說什麽。“溫副也是為您好,怕您過度疲勞開車出事。”喻呈安朝一直默默瞅著的薑昀祺使眼色:“外麵還下雪,路肯定不好開——”“對!裴哥,真的不好開——我們可以打車回去!”薑昀祺最會替裴轍說話了。喻呈安啞住。裴轍笑,對始料不及的喻呈安說:“走吧。”喻呈安百思不得其解,一句攪合的話就能讓裴轍變得好說話?這也太奇怪了。兩人坐上溫應堯安排的車,裴轍咳嗽有加重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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