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答答的雨停了小會,玻璃牆上劃過一道清透日光。宋雪瀅伸出手指,挨個數說:“那你們是要鸞鳳和鳴的緞麵,還是緣定三生的?或者金玉良緣、鴛鴦連理?放心,數一數二的繡工,寓意更不用說。我請的這位師傅,是專門做這個的世家,經手的都是百年好合——”“你們”兩字一從宋雪瀅嘴裏出來,薑昀祺整個人火燒火燎,站原地不知所措,最後實在聽不下去,轉身就朝樓上跑。裴轍望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淡笑,過了會,對宋雪瀅說:“既然是送的,我們就不挑了,按你——”“裴哥!”已經爬上樓梯拐角的薑昀祺氣急敗壞,忍不住探頭。裴轍望著他笑。宋雪瀅已經伏桌笑得不行了。等薑昀祺氣鼓鼓回了房間,宋雪瀅問裴轍:“裴玥姐知道?”裴轍坐到臨近窗台的扶手椅上,長腿交疊,一隻手肘隨意搭椅背聽著樓下動靜,宋岐歸似乎與人交涉了有段時間,一邊開口:“知道。”宋雪瀅便沒再說什麽。一路有人聲朝屋內來,接著便是雨靴踩在樓梯發出沉重拖拉的聲響。停了小會的雨又淅淅瀝瀝下起來,光線忽明忽暗,像是起雲了。宋岐歸還帶了一人上樓。宋雪瀅站起來往樓梯口瞧。“裴長官。”率先上樓的宋岐歸指著身後人對坐窗邊的裴轍說:“這是我昨晚跟您說的領隊師傅,高鎮勇。”裴轍不動聲色坐著,視線落在窗外,來了兩輛車,白色皮卡後麵跟著輛重型軍用卡車,看樣子是出了什麽事。視線外細雨紛紛,再遠就是層巒疊嶂雲山霧繞。半晌,裴轍看向滿身濕透的高鎮勇。高鎮勇一身雨衣像從泥水裏撈出來的,模樣狼狽,開口卻聲如洪鍾,跟著宋岐歸叫“裴長官”。宋岐歸是早年部隊叫慣了,高鎮勇這麽叫,好像是特意被告知過。站一旁始終圍觀的宋雪瀅眉心微蹙,來回瞥了幾眼,知道他們有事情要談,便轉身去廚房準備午餐。早上來的時候帶了些新鮮食材,全是宋姨囑咐的,這會也全被拎進廚房。片刻,屋子安靜下來。裴轍問:“什麽事?”宋岐歸抬手抹了把汗,語氣凝重,直切重點:“老營房塌了,砸穿了地。他們今早過去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窟窿裏漲滿了水。”“水裏有硝石味,還有不少浮冰。他們懷疑底下是軍火庫。”硝石遇水會結冰,但隻有在硝石量達到一定程度才會發生作用……這還是雨季,氣溫、濕度、都會影響成冰,如此粗略估算,底下彈藥規模應該相當大。裴轍擰眉,沒有立即說什麽。“已經聯係部隊了,隻是趕過來時間不短。派直升機天氣又不允許,雨林有強暴雨。”宋岐歸神情微頓,似乎是笑了下:“那邊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就開始查最近幾天進出遂滸的人……咳——錢雲看到您的名字,就讓老高暫時來找您……”錢雲是錢老弟弟家兒子,前年裴轍和聞措去錢老家拜年還遇上,特俊朗陽光一小夥子,很有他過世堂哥錢誌明的風采。錢誌明死在第二次遂滸任務執行途中,之後錢雲秉持錢誌明誌向,一步步走到今天。宋岐歸語氣帶笑,但裴轍沒笑,斂眉思忖,深墨色瞳仁倒映室外不斷積聚的雲翳。他對老營房位置有印象。大爆炸後為了戒嚴,特地將原來中心區域營房外移了十五公裏,部署在了小渠河道。也是當年薑家黑吃黑的地方。不過這在遂滸地理上算外圍了,隻是為了便於當時的進出管理。隨著這幾年情況轉好,原住民不斷深入,原先駐紮在老營房的部隊移到遂滸更外圍的邊境線上,所以那裏慢慢被叫做“老營房”。過了會,宋岐歸繼續說,語氣慎重:“之前幾年雨季,營房也塌過,但都沒有這次嚴重。這次3營4營的倉庫全塌了,往一個方向塌,地就直接穿了。”裴轍抬眼看向高鎮勇,突然問:“清楚什麽時候塌的嗎?”高鎮勇一愣,沒想到裴轍會問這個。宋岐歸也看向他。裴轍:“昨晚我們到的時候,你對岐歸說下周要趕去修老營房。說明營房塌的時間可能更早,但為什麽現在才來說發現軍火庫的事?”話音落下,氣氛陡變。旁人看來,似乎這個模糊不清的時間點比起發現地下軍火庫來說太過無關緊要,但細究下來,確實是問題,甚至能引出更深的問題。裴轍繼續道:“那裏很久沒人駐紮,第一個發現營房塌的人是誰?你們又從何得知?還有,發現營房塌了就沒發現地穿了?一直到今早才發現?”對上裴轍敏銳沉肅的視線和連串針針見血的問題,高鎮勇杵著個高個子懵了幾秒,下意識轉眼瞧宋岐歸。宋岐歸很快明白裴轍問題的關鍵,不耐:“你說話。看我幹嘛?”雖然他們屬於軍隊裏專業技能崗的普通職員,但至少也在環境中,麵對突如其來的棘手問題,反應力到底比尋常人快些。高鎮勇定下心來回憶道:“最早得到消息是三天前。好像是有人看到營房塌了——這是常事。就算不塌,過段日子我們也要去看看。聽說塌了,宋老板這幾天又放了我們假,兄弟們想著要不先去把營房修了,免得到時候兩頭跑。主要營房修起來簡單,老宅這裏都是精細活……”宋岐歸皺眉:“老高,說重點——‘好像有人看到’?”“不瞞您說,真是這樣。這幾年往那邊的去人不算少,來往總有人注意……”裴轍問:“最近一次較長時間雨停是什麽時候?”這回,高鎮勇立即道:“四天前。那天太陽挺大的,我記得我們趕工把三樓外牆樓梯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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