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宋欽宗,眾宰相也覺得是這個理。


    當然,就算李綱不說,這點道理誰都知道,但是這些宰相宦官都極度怕死。


    勸宋欽宗逃,其實就是想跟宋欽宗一起逃。


    因為宋欽宗如果不逃,他們卻逃了,那是會落一個逃跑的罪名。


    但跟著宋欽宗逃,那就沒人敢定罪了,除非宋欽宗也給自己定一個死罪。


    白時中見勢不妙,又因為李綱是文官,便出言激道:“李綱,你說汴梁城能守,有能耐就親自上陣啊。”


    令所有人沒想到的是,李綱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官家,臣願意親率士卒守城,隻是臣,人微官卑,恐將士們不聽令於臣。”


    宋欽宗見李綱願意站出來扛下這個守城的重擔,一時間也是感動。


    當場提拔李綱為尚書右丞,官拜正二品,兼總領汴梁二十萬禁軍。(所謂八十萬禁軍是沒有的)


    旁邊的一名宦官見宋欽宗要留,帶著哭腔說:“官家,你怎可留在此處啊?”


    說完就跪地嗚嗚大哭,眾宰相都想勸宋欽宗,見狀也跪地痛哭流涕,目的就是勸宋欽宗離開。


    宋欽宗這時又從李綱的那一絲感動中回過神來,也哭嗓道:“朕不能留,朕要走,朕是天子,朕不能死。”


    李綱跪地叩首,也是跟著哭,但他和那些宰相宦官不一樣,他哭是想留住宋欽宗。(文言文裏是這樣寫的:綱泣拜,以死邀之。)


    禦書房內,一群大老爺們兒,哭聲震天。


    宋欽宗要走,李綱就勸。一走一勸,直至二更天,所有人都哭得沒力氣了。


    宋欽宗才歎氣道:“今天就先這樣,眾愛卿去吧,朕要就寢了。”


    李綱抬頭,聲音沙啞道:“官家,您不走了吧?”


    “不走了不走了。”宋欽宗實在不想再糾結這個問題,隨意擺手回道。


    李綱聞言,這才稍微安心地離開禦書房。


    下半夜。


    宋欽宗寢宮。


    “愛妃……”


    一聲驚喊,宋欽宗從噩夢中驚醒,夢裏麵,他看到自己的皇後,嬪妃被無數金兵淩辱,最後自己被砍下了頭顱,頭骨被金人做成酒杯用來喝酒作樂。


    黃袍睡衣被汗水打濕,他一想到那恐怖的噩夢依舊在發抖。


    就在這時,門被敲響了,聲音傳了進來:“官家,官家您睡了嗎?”


    他聽出那是身邊內侍的聲音,便問道:“何事?”


    門外的十幾個太監也不管規矩,直接推門進來。


    宋欽宗有些害怕,心中暗道:這多事之秋,你等莫非要逼宮不成。


    “你,你等有何事向朕稟告。”宋欽宗聲音有些顫抖。


    話音剛落,十幾個太監連忙跪地,為首的老太監帶著哭腔道:“官家,金軍勇猛凶狠,汴梁城守不住的,老奴叩請官家離開汴梁。”


    還沒等宋欽宗回應,另一個比較年輕的太監又道:“官家,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啊。”


    “官家,遼國與我朝對立那麽多年,兩年的時間就被金軍滅了國,天祚帝還在金人手中呢,官家三思啊?”


    ……


    (天祚帝,遼國亡國之君。史冊記載,宋欽宗和天祚帝同為金國俘虜時,兩人相識於金國,於金國參加馬球比賽。最終,不擅馬術的宋欽宗摔入馬下,被馬踩死。天祚帝借此機會,縱馬想逃,被亂箭射死。當然這隻是曆史的一個版本。)


    一個一個將金兵誇上了天,危言聳聽,就是為了讓宋欽宗恐懼,為了讓宋欽宗因為恐懼而逃。


    換做其他時間,這種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話要是說出來,宋欽宗得暴怒。


    但事實就擺在眼前,這些太監說的也都是事實,遼國就是前車之鑒。


    加上宋欽宗剛剛做的噩夢,聽這些太監這麽說,他再一次下定決心逃走。


    他不想看到自己的皇後妃子被金兵侮辱,他不想成為一個被砍頭的皇帝。


    那將遺臭萬年,這是他接受不了的。


    正月初五。


    天蒙蒙亮,李綱快步進宮。


    宋欽宗雖然答應他不走了,但他還是害怕別人再勸宋欽宗離開,於是便來的早早的。


    隻是當他來到皇宮時,他發現自己還是來晚了。


    禁衛軍已經集合,皇後,嬪妃,小皇子,小帝姬已經陸續上馬車。


    有禁衛軍在陸續往馬車上搬東西,他走了過去一看。


    宋太祖趙匡胤,宋太宗趙光義,等等牌位。


    李綱知道,這官家還是要走,便仰頭歎息,一時間竟潸然淚下。那是在憂國憂民。


    他不想放棄,想要做出最後一點努力。


    自己一個人是勸不動宋欽宗了,不過腦海中一想,一眾宰相大臣都是想逃的,極度無奈之下,他往大殿走去,決定再次勸勸宋欽宗。


    來到大殿門口,李綱看到了集結站好的千餘禁衛軍,發現這千餘禁衛軍情緒低落。


    便走過去向一個年輕禁衛軍問道:“要走了,你為何不悅。”


    年輕禁衛軍抬頭看著李綱,真誠地說道:“大人,我爹娘都在京城,我離開了,金兵要是來了,他們該怎麽辦?”


    李綱聞言,似乎看到了勸住宋欽宗的希望,又看向其他禁衛軍:“你們呢,為什麽心情不悅啊?”


    “我們不想走。”


    “我們父老鄉親還在京城。”


    “陛下若是走了,汴梁城沒了主心骨,就守不住了。”那士兵向李綱單膝跪下,“大人,你去求求陛下,讓他留下吧。”


    ……


    李綱心中大喜,看來還是有人不想走的,而且還不是一個。


    “好好好,我們勸陛下留下,我們要死守汴梁城。”李綱振臂呐喊。


    “死守汴梁城,死守汴梁城……”


    千餘禁衛軍同時呐喊,動靜自然不小。


    大殿中,宋欽宗疑惑看向外麵:“白卿,外麵何事。”


    還沒等白石忠回答呢,李綱就走進了大殿。


    近前,李綱再次跪地。


    “官家也聽到了,眾將士鬥誌昂揚,皆不願離開,我汴梁城一定能守住的,還請官家三思啊。”


    宋欽宗見李綱沒完沒了的,出聲嗬斥:“李綱,休要多言,朕去意已決,誰勸也沒用。”


    “官家,金兵已經在兩日前渡黃,也許已經到城外了,如果金軍知曉官家離開了汴梁,派騎兵去攔截官家,那該如何是好?”


    宋欽宗聞言被嚇了一個哆嗦,李綱說的沒錯啊。


    金兵要是派兵來追,那該如何是好?


    往南跑也許能跑掉,但自己是皇帝,不能往南跑,西巡途中,必定會遭金軍追擊。


    李綱見宋欽宗猶豫了,趁熱打鐵,連忙道:“官家,有您在汴梁城守著,將士們便有決心禦敵,汴梁城便可守住。”


    李綱連哄帶嚇,又捧,三招齊用,宋欽宗最後終於怕離開時被金兵攔截而留下。


    “李愛卿,朕封你為親征行營使,全權指揮守衛汴梁城的事務,愛卿定要守住這汴梁城。”


    宋欽宗又一次給李綱封官。


    “臣,領命。”李綱拱手領命,借著此時宋欽宗的餘威,他對大殿裏所有想勸宋欽宗走的這些大臣宰相道,“今皇命已定,若有誰膽敢再有異議,就是忤逆皇命,定斬不饒。”


    說完這些,李綱向大殿外走去,告知千餘禁衛軍宋欽宗不走了。


    全場呼聲一片,最後皆單膝下跪,齊聲呐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宋欽宗看見士卒們這個狀態,又增添了一些戰意。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李綱。


    這就是主戰派李綱,字伯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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