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彥住處的正堂。


    嶽飛因為得到傳喚,來到了這裏,見到了王彥。


    “將軍喚末將前來,不知有何吩咐?”


    兩人站在堂內,嶽飛出言詢問,態度稍顯恭敬。


    王彥打量了眼自己這個被聖上點名獎賞的部下,隨後緩緩說道:“陛下有旨,讓我們按兵不動,不可追擊金軍,這事你可知道?”


    “末將已然知曉,軍中將士也已無人不曉。”嶽飛回答,卻也不知道王彥為什麽這麽問。


    “這事,你怎麽看?”


    嶽飛微微一頓,這不擺明著問自己怎麽看宋徽宗的旨意嗎?聖意又豈是隨便能夠議論的?


    “將軍,聖意已定,末將並無其他看法?”


    王彥見自己這個平時算得上敢說的部下,此時麵對這個問題竟也顯得保守,不由歎息了一聲。


    又繼續問道:“本將是想問,若是還沒有這道旨意,你覺得我們是該主動出擊,還是就這麽看著失勢的金軍北撤?”


    王彥這麽問嶽飛,除了他看重這個部下外,還因為此番西北之行,唯一與金軍戰鬥的便隻有嶽飛與其手下五百步卒。


    而且嶽飛兩次貿然行動,居然都立了大功,也因此受到了宋徽宗的親自獎賞,甚至還傳旨讓嶽飛回京聽封。


    當然了,宋徽宗傳旨讓其回京聽封一事,嶽飛還並未知曉,這也是王彥讓嶽飛過來的主要原因。


    此番該不該出兵攻打失勢的金軍?嶽飛其實早就在想這個問題。


    此時見王彥問,心存猶豫,卻還是說了出來:“將軍,末將覺得,此番金軍失勢北撤,縱使為了保守不與金軍起大戰,也可以出兵沿路擾敵,而不應該讓他們就這麽輕易就撤走。畢竟此時的金軍,遭遇挫折,戰意因此消退,是我們出手的一個好機會,一個能打疼金軍,增強我軍士氣的機會。如今我大宋的軍隊能戰,但末將鬥膽,願說句不好聽的話,許多人都被女真人打怕了,失了士氣,所以我們急需一場勝仗告訴天下人,我宋軍還能打,而現在是獲得這場勝仗的最好時機,若是就這麽輕易讓金軍撤走了,這個機會也就沒了。等將來金軍整頓軍隊,再度南下,不也一樣要戰。所以戰與不戰,都是遲早的事,為何不趁金軍遭遇挫折,而我軍在這太原城養精蓄銳這麽長時間,嚐試著與金軍戰一番呢?”


    “我軍確實失了不少士氣啊。”聽著嶽飛的回答,王彥若有所思地感慨,“而此番西北大戰也證實了這一點,我宋人的骨頭,並不比他女真人軟,我宋人生來也不比他女真人差。”


    嶽飛知道王彥為什麽這麽說,卻也沒有接話。


    不過他雖然覺得那些反賊造反不對,卻也不得不承認,那是一群打贏了西夏人,打贏了女真人的人,而且是曾經的宋人,是大宋的軍隊。


    這無不在證明著,宋人其實是可以戰勝女真人的。


    王彥從感歎中回過神來,看向了嶽飛:“不過我們此番西北之行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獲,鵬舉不是還打了兩場勝仗,活捉了完顏婁室和郭安國嗎?嶽飛所為,或許能讓天下人知曉,麵對女真,我宋軍還能一戰,這大宋江山,仍然可保。”


    “末將隻是運氣好。”


    嶽飛從未因此有過驕傲,因為他知道,這兩場小戰役,打的都是從戰場上敗下來的潰軍。


    而這樣的潰軍,若非府州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確實有些運氣成分,但鵬舉有勇有謀也是不假。”


    嶽飛覺得,王彥對自己似乎有了些許恭敬,讓他一時間有些恍惚,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接話。


    王彥也不再多話,直接說明了讓嶽飛今日前來的原因:“陛下詔你回京,聽候加封,所以,你該回京了,或許此番離別,你便不再是本將帳下一小小的指揮使了。”


    嶽飛聞言一愣,隨即想明白了王彥今日語氣中的不平常,想來也是即將離別的原因。


    對於王彥,嶽飛是感激的。


    若非王彥的提拔,他嶽飛還隻是個步兵副都頭,也不可能有機會帶隊去前方探查,最終僥幸打了這兩場勝仗,活捉完顏婁室與郭安國,受到陛下的封賞。


    “末將能立此大功,皆是因為將軍栽培提拔,末將沒齒難忘。”


    嶽飛單膝下跪,朝王彥拱起了手,說出了內心中發自肺腑的感謝話語。


    “鵬舉起身吧,有你這句話就不枉我們相識一場。”王彥說著伸手將嶽飛扶起,“鵬舉即日便回京吧,陛下說了,不隻是你一個人回去,而是你手下的所有參與此次戰役的兵士,想來陛下對於你們此次立下的大功,極為重視。”


    “是,將軍。”嶽飛想了想,還有一件事沒有處理,便問道,“將軍,那兩名刺殺了金廷禮儀官的女人,當如何處理?”


    青梅柳燕,現如今還是嶽飛負責看守,若是嶽飛走了,兩女便要換人看守,自然要與王彥說明此事。


    經過嶽飛這麽一提,王彥才想起來還有這麽一件事。


    也不怪王彥能將這兩個女人忘記,實在是因為這事在他看來並不怎麽重要,畢竟他也不希望宋金真的結盟,更不希望大宋向女真俯首稱臣。


    而金廷禮儀官死了,這一切也就不可能了,可以說是斷了很多人向金人低頭的念頭,或許也包括宮裏的那位天子。


    所以這兩個女人的所作所為,其實正好遂了軍中許多人的意,譬如說嶽飛,甚至是宗穎。所以軍中並沒有多少人在意她們的身份。


    當然了,王彥清楚,他覺得這兩個女人的身份不重要隻是他覺得,並不代表宋徽宗覺得不重要。


    畢竟再怎麽說,這兩個女人也是挑起宋金再戰的原因,兩國的衝突與大戰又豈是小事,他王彥也不敢擅自做主。


    “你既要回京,便將這二人也帶回京,請示陛下,讓陛下親自發落。”


    “末將領命。”嶽飛抬頭看向王彥,意味深長地說道,“將軍保重。”


    “嗯。”王彥點點頭,又擺擺手,“去吧。”


    對於這個有些冒然的部下,王彥還是很看重的,一開始隻是因為嶽飛槍法高深,武藝高強,還是周侗周宗師的弟子。


    但現如今,王彥看重嶽飛的原因不止於此。


    在他看來,現在大宋的軍隊,別的放一邊先不說,缺的就是嶽飛這樣敢打敢殺的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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