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六年,十月初十,陰。


    天空不白,而是灰暗,顯得有些陰沉。


    下方的大地,說不上一望無際,而且還偶有小丘,但也已經算得上平坦,利於戰馬馳騁。


    這樣的平坦之地,此時成了兩軍片刻對壘的沙場。


    空氣中,充斥著濃密的肅殺之意。


    許是因為昨夜那場及時雨,此時不大不小的風拂麵而來,顯得格外的冷。


    野草葉片上,已經結了冰。


    鐵甲冰寒,長刀長槍也是冰寒。


    十五萬乾軍,五萬女真鐵騎,這是兩邊兵力的約數。


    麵對於自己三倍兵力的乾軍,這五萬女真騎兵,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甚至是危機感。


    這樣的大戰他們倒也才剛剛經曆。


    黃河以北,十萬宋軍被他們擊潰。


    但前方,不是宋軍,不是那不堪一擊的宋軍。


    而是守住太原,在西北打敗他們,破了他女真軍隊神話滿萬不可敵的乾軍。


    再說了,他女真的滿萬不可敵,或許隻是當年。


    是當年的完顏阿骨打,是當年的完顏宗翰,是當年的完顏婁室,完顏銀術可。


    是那大破二十萬遼軍的八千女真鐵騎。


    而當年的八千女真鐵騎,如今還能剩下多少人?


    完顏阿骨打死了,完顏宗翰死了,大小戰神,完顏婁室和完顏銀術可也都死了。


    更多的,是老了。


    歲月讓許多人凋零,好似風中落葉。


    他女真當年的強大,或許已經跟著這些人凋零,逐漸沒落。


    或者說他們也許就沒有強大過,隻是那不可一世的遼人太弱,是重文輕武的宋人太弱,才讓他女真看著強了些,才給了他女真這個在曆史舞台上露臉的機會。


    如今的五萬女真騎兵,也有當年的老將。


    他們身經百戰,但此時麵對著前方那十五萬乾軍時,依舊感受到了壓迫感。


    年輕的女真騎兵,臉上已經有了畏戰之色。


    這一仗,對於他們這五萬人來說。


    是打贏之後回去搶汴梁城的金銀和女人,甚至是搶遍中原的所有金銀和女人。


    但如果打輸了,以那大乾天子定的規矩,他們大概連降卒都當不了,隻能是戰死他鄉。


    那一邊,十五萬乾軍的後方,一百二十八門底下帶有車輪的火炮被推到了這裏,停在了這裏。


    火炮旁,是戰車。


    戰車上,借著戰車的高度,炮兵營主將陳火炮高舉望遠鏡,估摸著前方的大致距離。


    陳火炮四十有二,這個名字是他給自己起的,因為他喜歡火炮,更喜歡女真人在自己的火炮打擊下顫抖。


    守太原城時,他還隻是一個會操作火炮的小兵。


    而如今,他就已經成了乾軍炮兵營的主將。


    放下望遠鏡後,陳火炮肅然喊道:“再往前,五十步。”


    在他後方,同樣是在戰車上,二十多名炮兵充當了喇叭,將他的話齊聲重複了一遍,以便炮兵營兩千將士能夠聽清。


    “往前,五十步……”


    一百二十八門火炮,在兩千名炮兵營將士的努力下,又被往前推了五十步。


    然後在陳火炮的命令下,在一百二十八名觀察手的望遠鏡觀測下,炮兵配合默契,操作熟練,調整著炮孔的方向。


    炮兵前方,是鎮北軍,黑龍軍,一左一右。


    是折可求,折可複,折可大……是六萬鎮北軍將士。


    是王稟,顧清風,李負勝……是八萬黑龍軍將士。


    在他們前方,是兩軍的一萬先鋒,昨日那場騎兵戰,他們完勝女真兩萬先鋒,打得很爽,為此戰開了一個好頭。


    今日,他們還要血染沙場。


    施平安側頭看了看嶽飛,許是知道嶽飛在擔心什麽,臉上帶著的笑容,這笑容少了平日裏的不正經,讓人看著安心:“別擔心,打完這場仗,汴梁城還是我們的,汴梁城裏的人,也都不會有事。”


    嶽飛看了施平安一眼,點了一下頭,顯得嚴肅,看著前方的女真鐵浮屠時,目光炯炯。


    昨夜金軍剛剛破城,想來汴梁城並不會一夜遭殃,但也差不多了。


    這也是為什麽,天才剛剛亮,葉凡就下達了旨意,讓他們先鋒營衝破偽軍大營,直逼汴梁城,直逼金軍大營的原因。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有可能讓金軍沒時間入城搶奪殺戮,或者說是沒心思搶奪殺戮。


    就算完顏宗望沒有準備決戰,而是選擇率大軍入城,在乾軍兵臨城下的情況下,他們也很難放心殺戮搶奪。


    乾軍不但能守城,也能攻城,西夏被打成那個樣子就是說明。


    而且汴梁城太大,人太多,一時半會搶不完,殺不完。


    就算搶得完,殺得完,在乾軍的追擊下,他們也帶不走。


    還有一些人在反抗,而李綱就是最大的反抗者。到時候與攻城的乾軍裏應外合也不一定。


    汴梁城五十萬軍民,也並非都是待宰的羔羊。


    百姓,在得知乾軍攻城的情況下很容易暴動。


    你女真人守乾軍就不容易了,又如何管這五十萬軍民的隨時暴動。


    一萬鐵浮屠,霸氣側漏,猶如一群戰爭機器。連騎兵的臉上,都戴有鐵麵具。


    完顏宗弼不想給乾軍準備太久,害怕對方擺上火器,所以乾軍出來沒有多久,兩軍對壘沒有多久,一萬鐵浮屠就向前壓近,猶如一群地獄來的死亡騎士。


    黃河以北,宋軍吃了鐵浮屠的大虧,也是因為鐵浮屠,宋軍敗得徹底,敗得慘不忍睹。


    嶽飛看著前方壓近的鐵浮屠,若有所思,因為那場戰他參與了,看到了許多人死在了鐵浮屠的衝擊下。


    他也有些不清楚,葉凡該如何對付女真鐵浮屠。


    或者說,嶽飛已經想到了對付鐵浮屠的一些辦法,隻是這場仗太急,他沒時間進言。


    那邊,一萬鐵浮屠所過之地,地麵有著不淺的馬蹄印子。


    是因為鐵浮屠太重,也是因為昨夜的那場雨打濕了地麵的泥土。


    鐵浮屠走出不遠後,後方,四萬女真騎兵在完顏宗弼和完顏闍母的率領下,也緊跟其後。


    因為鐵浮屠走得不快,所以他們也走得不快。


    而那邊的乾軍也有了動作,最前方一萬先鋒輕騎朝兩邊分別散開。


    他們後方,主力軍的四萬鐵騎也朝兩邊散開。


    陣型變換,所有騎兵默契到了極點。


    而他們的簡單變換,是在為後方嚴陣以待的三萬步卒讓路。


    三萬步卒,前中後三個梯隊,各一萬人,最前方的一萬人,左手持盾,右手持有斧頭。


    中間一萬人,手持鉤鐮槍,而所謂的鉤鐮槍,就是槍頭鋒刃上有一個倒鉤的長槍,在冷兵器中,乃是騎兵的克星。


    想象一下鐮刀割麥子,跟鉤鐮槍割馬腿一個道理。


    而最後方一萬人,一半持刀,一半持錘,由刀道宗師劉夢沙率領。


    這也說明著,刀道宗師劉夢沙身後的五千持刀將士,皆是用刀的好手。


    這便是葉凡破鐵浮屠的陣型。


    嶽飛不會知道,葉凡很大程度上是在抄他。


    此戰過後,也將在曆史上搶了嶽飛的風頭。


    前方,鐵浮屠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三萬乾軍步卒也緩緩向前壓近,走到了隊伍最前方,嚴陣以待。


    三萬步卒最前方站著一人,身著黑色重甲,其身上重甲乃特別打造,防禦力可謂高於前方的鐵浮屠騎兵。


    而他的手上,同樣持著斧頭,隻是他的斧頭,比身後那些將士持著的斧頭要大上三倍不止。


    可稱巨斧,重達百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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