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秋翎看著這幽靜的潭水,心中湧起一股奇特的感覺,輕輕吐納了下,緩慢地將手伸進去。


    而此時,山風和秋海棠正好趕到,見此場景,心中一凜,連忙喊道:“師妹,不要!”


    雁秋翎聞言,身形微滯,眸中閃過一絲訝異,但指尖卻是已經觸碰到了潭水,隨著一股冰涼的觸感,一股熟悉的感覺瞬間湧上了心頭,仿佛經曆了許久的歲月,喚醒了深藏的記憶。


    那些紛繁複雜的情感與畫麵,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來,瞬間填滿了她的腦海。記憶中,那些模糊而又溫暖的輪廓漸漸清晰,雖曆經了無數春秋的更迭,卻依舊能觸動她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她看到了一男一女在爭執,她看到了一處在深山中的茅屋,她從未見過那屋子,但是竟前所未有的陌生中夾雜著難以言喻的熟悉感,仿佛它早已與她血脈相連,鐫刻進了靈魂的最深處。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的父母,看到了一個男人不顧女人的哀求,絕情離去!女子抱著一個嬰兒在風中抽泣。在漫長的歲月裏,那女子帶著滿腔遺憾,含恨離世。


    而那個嬰兒,哭聲響徹雲霄,孤零零地被遺棄在了一座巍峨大門之前,門楣之上,三個古樸大字“燕山派”赫然在目。


    所有的一切都那麽清晰,但又那麽的朦朧,就像在做夢一樣。


    過往之事,不斷地衝擊著她的記憶,將她淹沒,仿佛沉溺在幽深的潭水之下,無法呼吸……


    ——


    ——


    驀地,她如從夢魘中驚醒,雙眸猛地睜開,穿透了那片朦朧的意識迷霧。


    四周,一張張關切的臉龐悄然匯聚,憂慮的目光交織成網,溫柔而又沉重地包裹著她。


    而她不知為何,留下一道道晶瑩的軌跡,映襯著她眼中的迷茫與不解。


    “師兄,這是怎麽回事?”雁秋翎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目光緊緊鎖在山風那欲言又止的臉上,眼中淚光閃爍,模糊了視線中的一切。


    山風不知道該如何對她說,事到如今,似乎已經無法再阻止了。他極力想要阻止這個令人憐愛的師妹得知自己的身世,但事與願違,他隻能沉默了下來。


    雁秋翎看向同樣沉默的秋海棠,又掠過臉色悲傷的眾人,心中仿佛被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悄然占據。


    她看著山風,咬唇問道:“今天,你和千流音爭執的事,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


    山風仍是無言,閉上眼睛,帶著一絲黯然點了點頭。


    雁秋翎勉強撐起了搖搖欲墜的身軀,雙腿卻似灌鉛般沉重,一個踉蹌,幾乎失控地向著雲月澤那幽深的潭水邊緣滑去。她極力地穩著身體,不敢置信。


    她的眼睛開始迷茫起來,不知所措,就這樣怔怔地立在那裏,宛如一尊失去了靈魂的雕像。她的表情凝固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有驚愕、有不解,更多的是一種深刻的無力感。


    她自小到大,便以為自己是個孤兒,她也曾看著別的小孩有自己的爹娘疼愛而羨慕,也曾想過去追尋自己的身世。但師傅和大師兄總是說她的爹娘已經得病死了,因此將她托付到了燕山派。


    她自小沒有父母,因此麵對別人時,常常以冷漠的偽裝來顯示自己的堅強,但其實,她心裏比任何人都要渴望親情,想要獲得關懷和愛。


    然而,僅是一瞬間,便將她多年來的幻想破滅了。她不敢相信,也無法接受自己的爹是個為了別的女子拋棄自己和母親的人。一切,就仿佛是在做夢一樣,卻又那麽真實。


    她感到無力,感到窒息,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這個壓抑的地方,於是她露出了不再相信任何人的目光,帶著一絲決絕奔向了黑暗之中。


    “師妹!”山風望著她毅然離開的背影,心中像是被巨石壓住一樣,無法開口,所有的複雜情緒,最終在一聲歎息中化為了幻影。


    空氣中彌漫著一絲無言的沉默,壓抑的氛圍蔓延,每個人的心上都籠罩了一層陰霾。


    沉默許久,張書劍才輕輕歎息了聲:“沒想到,雁師妹她竟然有這樣的身世,當真是讓人感慨。”


    山風黯然道:“我就是怕她無法接受,因此才沒有將真相告訴她,如今看來,終究還是瞞不住。”


    張書劍又問道:“那麽,那個拋棄雁師妹母女的人,到底是誰?”


    山風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寒意,冷冷道:“這人號稱神醫,正派中謙謙君子,實際上卻是個極其卑鄙無恥的人,為了一個妖女,不但拋棄了自己的妻女,還舍棄了自己心中的正義,自甘墮落,墜入魔道。”


    眾人聞言臉色一驚,但心中已經知道了他所說之人是誰了,都不由得歎了口氣。


    ——


    ——


    雁秋翎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終於累的停了下來,靠在一棵樹下,大口地喘氣,她感覺無法呼吸,感覺惡心,想吐,但她更多的卻是感覺到一股無力感,絕望感。


    最終,她扶著樹幹,身體緩緩滑落,癱坐在地上,輕聲抽泣了起來。


    這真相帶給她太大的震撼了,她完全無法相信,她隻想要逃離這裏,逃離一切,找個沒有人的地方躲起來。


    但事實上,無論她再怎麽悲傷,她腦海裏所看到的東西,也無法抹去,最終,隻能化為了更多的眼淚。


    此時,一抹紫色的身影從黑暗中緩緩出現,輕盈緩步至她身前,帶著一抹淡然的微笑將一塊手絹遞給了她。


    雁秋翎抬頭看著眼前的疼,濕潤的眼睛沒有任何生氣,冷冷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韓雨萱笑道:“這裏又不是你家,我為什麽不能出現在這裏?”


    雁秋翎最不願讓這人看到自己的苦相,迅速以袖掩麵,輕輕拭去眼淚,站起身冷冷道:“你一個魔教妖女出現在這裏,難道就不怕嗎?”


    韓雨萱輕聲道:“什麽魔教妖女,我如果是魔教妖女,那你不也是魔教妖人的女兒嗎?”


    雁秋翎聞言,眼眸驟縮,仿佛被無形的利刃刺中,一股難以名狀的痛苦與憤怒交織,幾乎令她窒息。


    她緊抿雙唇,不讓一絲脆弱泄露,隨即,一道璀璨星芒劃破空氣,星芒劍赫然在手,劍尖直指韓雨萱,寒氣逼人。


    她的聲音冷冽而決絕:“我不是他的女兒,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韓雨萱絲毫不懼,反是微笑道:“就算你嘴裏否認,但能改變的了事實嗎?那就是他的女兒,逃避是沒有用的。”


    雁秋翎的身軀猛然一顫,猶如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猛然擊中,眼中那抹微弱的光芒瞬間熄滅,重歸沉寂,就連手中的星芒劍也顫抖起來。


    韓雨萱的視線落到星芒上,眼裏閃過複雜的目光:“你極力想要否認,但你是跟他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就連你手中的劍,也是讓他拋棄妻女的女子之劍……”


    雁秋翎的身體再次劇烈震動了下,手中無力,星芒晃鐺掉落到了地上。


    韓雨萱將星芒撿起,沉默了下,黯然道:“你可知,這把劍的來曆……”


    雁秋翎冷笑:“與我何幹?你這麽喜歡這把劍,送與你好了。”


    韓雨萱的麵容染上了一抹難以言喻的哀愁,聲音中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這把劍,是我娘親的遺物……”


    雁秋翎的眉頭輕輕蹙起,凝視她問道:“你娘親是……”


    韓雨萱悲傷地笑了下,她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仿佛承載著千斤重:“我娘親就是冷心雨,我是她和燭龍的女兒。”


    雁秋翎眼中閃過一絲震驚,隨即是深深的沉思,她緊咬下唇,沉默不言。


    韓雨萱悲哀笑道:“你是不是很恨我?”


    雁秋翎沉默片刻,冷淡道:“我說了,我不是那個人的女兒,我跟你們毫無關係。”


    韓雨萱淡然一笑:“我知道你得知自己的身世很傷心,但是你以為這就是世上最傷心的事情了嗎?”


    “你什麽意思?”雁秋翎冷冷道。


    韓雨萱麵帶微笑,但眼神卻透出一絲無奈和悲哀:“你被柳曉生拋棄的時候,還是繈褓中的嬰兒,但你知道嗎……”她的聲音在此刻輕輕一頓,空氣中彌漫開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


    “我是在懂事之後,親眼看著爹娘死在我麵前的……”


    雁秋翎心中一緊,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覺得十分悲哀。


    正當韓雨萱欲續未盡之言,夜色中忽而響起一陣異樣的聲響,打破了這份沉重的寧靜。


    她秀眉微蹙,旋即又恢複了那抹淡然若水的笑容,輕聲道:“雖然很想跟你繼續聊下去,但是好像有不速之客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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