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4日。不能工作了,被迫辭職。積蓄花在醫院裏了,又沒錢了。老公抱著我哭,後悔對我不夠關心,我也心疼他,他的工作比我還累,每天沾床就睡,我不怪他,也是我自己疏忽。 我很後悔,為了賺錢,我太拚命了。 我現在才明白,錢可以慢慢賺,但身體垮了,就賺不回來了。 10月20日,一直拿藥治病,開始負債了。 11月1日,老公工作時打盹,傷了胳膊,臂骨粉碎性骨折。由於工傷,工廠報銷。醫生說,至少養半年。看老公疼痛,不敢心急,怕自己病發。 11月2日。想,兩個人都沒有收入了,以後怎麽辦? 11月25日,家裏徹底沒錢了。老公抱著胳膊爬起來,出去借錢,隻借到了十塊。 11月26日,工廠的組長來說,老公的工傷廠裏隻報銷三個月,再兩個月後,讓我們從職工宿舍搬出去,因為在工廠我們已經不是工廠的職工了,需要給新職工騰地方。 組長走後,我們拿著廠裏最後補貼的二百塊錢,一起陷入了絕望。 以後,怎麽活下去呢? 11月27日,老公說他做了一個夢。我問他夢見了什麽,他說轉機。 然後,他半夜出去了一趟,帶回來一個綢布抱著的東西,說受高人指點,本來不信,卻真的得到了神物,他說他要供奉起來。 我問他從哪裏來的東西,他說撿來的。 我覺得老公瘋了,生活的壓力已經讓他崩潰,但我看他抱著綢布那麽開心,我沒忍心阻止他。 讓他有個精神寄托,也好。 老公專門在宿舍裏隔出一個角落,把那被綢布包裹的“神物”供了起來,我說要給它供奉什麽,他說神物有指點;我說想看看“神物”是什麽,他說不能看,看了就不靈了。他還讓我發誓不看,我尊重了他的意見。 但是當我看到他帶回來的祭品的時候,我有些崩潰。 他竟然去街上買回了一隻小動物,把小動物的屍體身首分離,做了貢品。 那是一隻紅眼睛的小兔子,脖子斷口的血淌下來沾濕了白色的毛,看起來血腥而殘忍。 我看著兔子死不瞑目的眼睛,想勸阻他,但是,我還沒說完,卻看到他受傷的胳膊輕鬆的抬了起來,他的胳膊奇跡般的痊愈了。 而與此同時,作為貢品的兔子屍體,竟在我的眼前憑空消失了。 他激動的說這是“神跡”。 我啞口無言。 他很開心,但是胳膊好的太快,不能暴露,所以他繼續吊著胳膊,裝作未愈。 第二天,他帶回來兩隻兔子,殺了供奉。 我問他,為何貢品變多了,他說“神物”給他托夢,給他更新了貢品的要求,以此指點他需要供奉什麽。 然後,他用家裏僅餘的錢作為賭資,出去了一趟,然後贏回來了兩倍的錢。我看到了他發光的眼。 第三天,兔子變成了三隻。 他又出去贏了錢回來。今回是三倍。 我看著增加的兔子數目,出現了不好的預感。我想到了一個詞:貪婪。 果然,第四天,兔子變成了四隻。 他又贏錢了。錢的數目翻了四倍。 我看著滾雪球一般快速疊加的數字,覺得有些恐怖。 第五日,市場上的兔子被他買空了,他隻帶回來了三隻。 他有些忐忑,趕緊睡了個覺,神物在他的祈禱下給他托了夢。起來之後,他跑出去了一趟,在天黑之前,他帶回了兩隻動物。 但是這一回,他帶回的是兩隻身上髒兮兮的流浪貓。 他趕在天黑之前,把流浪貓殺了。與三隻兔子一起供奉。 然後,他還要趁著天黑出去賭錢。 我使勁拉住他,頭一回聲色俱厲的勸阻他,我想讓他收手,我說這樣下去我害怕,因為我已經清楚的看到,“神物”的胃口越來越大了。 而且,它“吃”的動物,體型也在變大。 老公揣著滿兜的錢,他說今天這錢出去,翻五倍,就能過萬了。過萬,很龐大的數字,我原先在工廠工作一個月,工資才五百。 當他說出過萬的時候,我看到他眼裏毫不掩飾的貪婪,手一軟,沒能拉住他。 我哭了很久。胸口難受,我去醫院掛了點滴。 第六天,我輸液回來,正好看到準備一早出去的他,他還在跟我生氣,所以沒跟我說話,也沒問我去了哪。 我剛要張口,他就生怕我阻止他似的跑走了。 我忐忑一天,等他下午回來,我發現他竟然打了足足六隻流浪的貓狗。 這滾雪球一般增加增大的祭祀品,使我崩潰的求他,我說不要錢了,期盼他收手。但是他又拿著錢出去賭了。我已經在他眼中看不到理智。 我想了一晚,想怎麽才能阻止他。 這天早上,是他帶回“神物”的第七天。 我一晚沒睡,滿眼血絲。他從睡夢中醒來,在床上發呆了一會兒,然後,他沒有看我,就那麽背對著,悶悶的對我說:你不用再勸我了,我問過神物了,我今日隻要再祭祀一件東西就可以了。之後我們就可以拿著存款,離開這個城市,回老家買房子,過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