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隔壁的人丟完鞋子轉身,熱情地跟他打招呼:“朗哥也來丟垃圾?”  賀朗嗯了一聲。  對方低頭往他拎在手中的袋子裏看,“朗哥丟什麽呢?”  賀朗簡短道:“衣服。”  問話的人頓了頓,主動提議道:“衣服褲子可以投到舊衣服的募捐箱裏去。要不你把這些衣服給我,下次我帶過去捐掉?”  賀朗不怎麽在意地點點頭,將裝衣服的袋子隔空拋給他,離開前撂下話道:“那就謝了。”  說到要搬校區,怨氣最大的還屬邵燁,他這戀愛沒談兩個月,就即將演變成異校戀。用邵燁的話來說,有時間談異校戀,還不如在遊戲裏找人網戀。  他們搬去老校區沒多久,邵燁就和美院的那個女孩子吹了。但是他動作很快,又馬不停蹄地在聯誼會上物色了新的獵物。  說到換校區後的聯誼會,不止邵燁他們班和老校區的學妹有聯誼。賀朗班上的人也在國慶以前,就馬不停蹄地聯係了大二的班級。  賀朗作為他們班上的門麵和招牌,每次舉行聯誼會,即便賀朗興致缺缺,班長和副班長也必定會死乞白賴地纏著他,說服他去參加。  這一次也同樣不例外。  賀朗答應了。  但直到聯誼的當晚,進入學校附近的出租用來聚會的小別墅後,他才從班長口中得知,聯誼對象是大二園林專業的學生。  賀朗當時就坐在吧台前,手中握著一罐啤酒,偶爾會喝兩口。聽到“園林”這兩個字時,他握住啤酒的五根手指驟然往裏收緊,回過神來的時候,易拉罐甚至已經被他捏出了輕微的凹陷。  他重重地放下手裏那灌酒,擰起眉頭冷聲詢問:“園林?”  班長小心翼翼地看他臉色,“對,園林。考慮到我們班上還有女生,所以隻能選這種男女混合的專業班級。”他的聲音漸漸沒了底氣,“有什麽問題嗎?”  “沒問題。”賀朗重新握住那罐啤酒,麵露譏諷,“好得很。”  聯誼的班級稍稍遲到了幾分鍾,開放式的吧台恰巧能夠看到通往玄關的那條路。園林班那些學生脫鞋進屋的時候,賀朗視線銳利而沉鬱地掃過每個男生的臉  沒有發現自己想找的人,他緩緩收回自己的目光。  下一秒,餘光卻不經意間掃過從自己身側經過的男生背影,個子不算很高,一頭短短的卷發十分醒目。  賀朗手伸得比腦子快,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表情很凶地抓住了對方的手臂。  卷發男生錯愕回頭,對上他微慍的目光時嚇一跳,結結巴巴地開口喊:“學、學長,有事嗎?”  賀朗麵色輕滯,繼而不著痕跡地收起自己臉上的情緒,頓了兩秒,語氣平平地問:“你們班的人都已經來了?”  “來了。”男生如實答。  賀朗眉頭緊緊地皺起來,“你們專業有幾個班?”  男生道:“三個。”  “其他兩個班的人你都認識?”賀朗問完,又冷淡補充,“我指的男生。”  “認識,”對方趕緊接話,“平常有公共大課都會一起上。男生就更不用說了,因為人數比較少,三個班都是排的混寢。”  賀朗點點頭,“你們專業,”他頓了頓,回憶起那天在飯卡上看到的名字,嗓音不自覺地沉了下去,“有沒有一個叫卓瀾的人?”  男生愣住,然後很篤定地搖頭,“沒有。”  “沒有?”賀朗的眼神瞬間變得危險起來,“你確定沒有?”  男生聞言,又謹慎不已地回憶兩遍,而後張口道:“我確定沒有。”  賀朗的瞳孔裏噌地竄起不小的怒火來。  好啊,真是太好了。  原來不僅性別和聲音是假的,就連年齡和專業,也都是假的。  他表情難看至極,仰頭將罐中剩下的酒倒進嘴裏。第51章 見麵  賀朗在聯誼會上坐到八點半,就被老陳的電話叫走了。  老陳女朋友新學期也搬校區,老陳二話不說就跟了過來,將新校區那家網咖轉手後,在老校區這邊重新開了家網咖。他這會兒和邵燁在學校後街,打電話叫賀朗過去吃烤串。  賀朗到燒烤店的時候,老陳和邵燁就坐在路邊,桌子上還開了幾瓶啤酒。邵燁見他走過來,正打算問他要不要喝兩杯。話未開口,就先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老陳喲了一聲,"這是剛從哪喝完酒回來呢?"  賀朗抬腳勾出收在桌前的凳子,神色淡淡地坐下來,"班上有個聯誼會。"  聯誼會這事邵燁是知道的,他感興趣地問:"你們和誰聯誼?"  賀朗拿過酒瓶往被杯子裏倒酒,"大二的園林班。"  邵燁愣了一下,羊毛卷學園林這事他也是知道的。上學期羊毛卷在遊戲裏也說過,自己是大一的學生。他麵上浮起幾分詫異來,"不是吧?你在聯誼會上遇到他了?"  賀朗沉聲答:"沒有。"  "我就說,應該沒這麽巧。"邵燁摸著下巴嘀咕,"要不要找人去係統裏查他的學籍?"  學校也就這麽大,指不定他們哪天就會遇上。他言下之意是指,查到羊毛卷的具體信息,以後也好有意識地做出規避,免得出現其他不可控的因素。  賀朗顯然誤會了他的意思。  他喝酒的動作頓住,猝然撩高眼皮看邵燁,聲音冷得厲害:"查他幹嘛?他是不是園林專業,是不是大二的學生,跟我又有什麽關係?我還巴不得他牢記我的話,這輩子最好都別再出現在我麵前。他要是還敢再出現,我可不能保證,下一次不會動手打人。"  邵燁隻好順著他的話接:"行,那就不查。"  賀朗說到做到,好似已經忘了自己被騙的那段經曆,接下來的一個月裏,生活還是和以往那樣,沒什麽太大的變化。整整一個月裏,他也真的沒有在學校裏見過楊卷。  直到國慶長假結束後的期中考試周。  那天早上,他們班和隔壁班分在大教室裏考英語。理科生最棘手的科目就是英語,監考人員沒來以前,座位分在賀朗附近的人紛紛向他求救。賀朗坐在教室後排,抵著頭將筆夾在指尖,漫不經心地轉筆玩,"複習時間都幹嘛去了?現在知道急了。"  眾人立刻哀歎成一片。  隔著過道坐他右側的是隔壁班的人,這人家裏有點小錢,一直想進賀朗他們在校內的交際圈。平常見到賀朗,也沒少在他麵前獻殷勤。此刻也不例外,提著打包回來的早餐就往賀朗麵前送,"朗哥吃早餐了嗎?"  賀朗指尖轉筆的動作一秒未停,頭也不抬地道:"吃了。"  周南尋臉上笑容未變,又回頭去看坐在自己後麵的趙家老四,"四哥吃早餐了嗎?"  老四不客氣地把早餐接過來,擺在自己桌上,揭開打包盒,伸手去夾裏麵的灌湯包。  周南尋見狀,笑容不由得加深了幾分,"待會兒考試的時候,四哥抄我的吧。我英語成績還不錯。"  老四說讓賀朗借自己抄,也隻是玩笑話,眼下聽他這麽說,隨口回道:"再說吧。"  他雖然說得含糊不清,周南尋卻覺得這事穩了,拿手機給傳答案的人發消息,再三叮囑對方這場考試別出岔子。  老四吃完了早餐,監考的人還沒來,他和坐在賀朗前麵的人換了座位,轉過頭去和賀朗聊最近新出的遊戲。  賀朗伸出另一隻手推開他的腦袋,毫不客氣地嗤笑道:"有時間跟我說遊戲,還不抓緊時間去多背兩個單詞,別到時候考完又到我麵前來哭。"  四級還沒過的老四歎了口氣,"英語這玩意兒,是真他媽難學。我寧願天天上高數,也不願意學這個。"  他抱怨完,盯著賀朗手上那支仍在轉的筆,又還想說什麽。跟他換座位的人起身走過來推他,小聲道:"監考來了。"  老四不為所動地看賀朗轉筆,不高興地道:"來就來了,還不能讓我把話說完。"  話未落音,他就眼睜睜地看著那支筆,從賀朗指尖滾落回了桌上。賀朗手上的動作停下來,瞥向講台上的監考人員時,瞳孔十分明顯地縮了縮。  抱著試卷密封袋的楊卷同樣也呆住了。  他前段時間都在外省出差,上周才回來。壓根就不知道本科有學院更換校區。更是不知道,賀朗竟然也搬過來了。  消化掉這個驚人的事實,心底本能湧現的畏懼情緒,驅使著他現在就想掉頭離開。腳尖堪堪挪出一點,工具袋就從懷裏漏了下來,重重地砸落在講台上。  楊卷猛然驚醒,這才想起來,自己是來監考的。  他匆忙掩飾掉自己的手足無措,重新抬起眼睛時,卻已經不敢再往後排看,隻鬆鬆將目光落在教室中間的虛空裏,提醒考場裏的學生:"考試馬上開始,請大家回座位上坐好。"  認出他是上次在食堂叫走賀朗的人,老四愣愣地坐回自己位置上,又忍不住去看賀朗斜前方的側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最初的驚愕消失以後,賀朗現在的側臉線條又冷又硬,整個人都像是處在低氣壓中。  楊卷垂頭通讀了一遍考場規則,最後道:"手機沒地方放的可以到我這裏來領信封。"  他雖然看起來年齡不大,但考場裏有無死角攝像頭,大家也就老老實實地收起了手機。唯獨賀朗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姿勢散漫神情漠然地靠在椅背裏,始終沒有伸出手去收擺在桌麵的手機。  楊卷從前排檢查下去,走到賀朗那排時,硬著頭皮停下腳步,小聲開口道:"手機要收起來,不然算作弊處理。"  賀朗一雙眼眸帶著冰渣掃向他,並不張口接話。  楊卷拚命忍住想要退縮的意圖,踟躕著問他:"你需要信封嗎?"  賀朗看向他的目光六漸漸染上諷意,嘲笑他在自己麵前的裝模作樣。  雖然不明白他露出這種眼神的緣由,但楊卷還是被他的目光刺到,心中脹脹的有些難受。他神色倉皇地轉過身去,在原地停頓兩秒,才走回講台上拿信封和固體膠。  他拿了信封回來,賀朗卻並不接信封。楊卷隻好試探性地去拿他放在桌上的手機,一邊拿一邊悄悄觀察他臉色,見他神色沒有出現明顯變化,這才暗暗鬆了口氣,把手機裝進信封裏,帶回講台上,然後開始拆分試卷。  整個過程裏,陸陸續續有其他人上來交手機。  鈴聲響起的那一刻,考試正式開始。  楊卷拿著簽到表依次核實他們的考生信息,到周南尋的時候,大概是看他麵相老實,對方甚至還和他聊起天來:"你是我們學校的研究生?你多大了?有二十了嗎?"  一板一眼地核對完信息,楊卷繃著臉拿起簽到表,"考試講話,也算作弊處理。"  周南尋閉上了嘴巴,卻並沒有被他的話嚇到,繼續用興味的眼神注視轉身走向賀朗的他。從剛才起他就覺得,監考的這研究生多半和賀朗認識,並且兩人關係還很不好。  至少,他能夠很明顯地看出來,賀朗很討厭這個人。  賀朗的身份證不在桌上,楊卷不得不主動開口向他索要。賀朗還沉浸在撞破他真實身份的怒火裏,聞言從口袋裏拿出身份證,煩躁不已地丟在桌麵上。  身份證被他丟在左側,楊卷站在右側,距離隔得有些遠。擔心壓到對方的手和試卷,他猶豫了一秒。  賀朗語氣冰冷地抬起頭來:"你沒長手還是沒長眼睛?不知道自己拿?"  楊卷抿著嘴巴彎下腰,上半身微微傾斜,伸手去拿那張身份證。  手臂內側皮膚撞到賀朗的那一瞬間,像是不想和他有任何肢體接觸,對方縮回了自己的手,眼底浮現出了很明顯的反感情緒。  楊卷拿身份證的動作頓住,察覺到他眼中的情緒,分明已經在心中自我安慰無數遍,心髒卻還是像被死死捏住,開始散發出很輕微,卻很綿長的痛感來。腦海中更是不受控製般開始反複回放,對方朝他露出的反感眼神。  這一次,他沒能很好的控製住自己的麵部表情,臉色發白地核對完身份證,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  賀朗的視線死死落在他的背影上,直到楊卷走回講台,才重新投到麵前的試卷上。楊卷的麵色變化明明已經被他盡數收入眼底,可不知道為什麽,賀朗心中半點報複成功的快感都沒有。  他心情躁怒地抿緊嘴唇。  考試時間過半的時候,楊卷發現周南尋用手機作弊,走下去要沒收周南尋的手機。大約看他好欺負,後者臉上半點怯意未露,甚至還不慌不忙地收起手機,語氣輕浮地朝他道:"你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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