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卷眨了眨眼睛,很是擔憂和煩惱地蹙起眉來。  幾個小時後的晚上,楊卷帶著這樣的煩惱見到了周煊。對方也沒約太遠的地方,就在學校附近找了家湘菜館,還是楊卷打算請賀朗吃飯的那家湘菜館。  周煊換下了白天的西裝和襯衫,穿著打扮與學校裏的學生一般無二。兩人出現在湘菜館裏的時候,倒也沒有引起其他人過多的注意。  但是楊卷沒有想到的是,賀朗也和朋友在這裏吃飯。  對方坐在過道旁的四人卡座裏,朋友低著頭在看菜單,他神情懶散放鬆地夾著手機玩,瞥見楊卷和陌生男人走近時,先是神色一頓,繼而眼眸冷淡地看向楊卷的臉。  周煊已經從他們桌邊走過去,楊卷落在他身後,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停,望著賀朗嘴唇動了動,似是想要開口和他說話。  賀朗卻沒什麽表情地轉開臉去,留給他又冷又硬的側臉線條。  楊卷張開的嘴巴又閉上,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對方此時似乎還在氣頭上,便沉默寡言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聽到逐漸走遠的腳步聲,賀朗忍住想要回頭去看的衝動,垂眸掃向旁邊老陳手裏的菜單,隨即開玩笑般地揚眉道:“你點這麽多白酒幹嘛?跟你女朋友吵架了?”  不料老陳聞言,立馬苦下臉來道:"沒錯,吵架了。"  對麵組隊開黑的老四和邵燁雙雙抬起頭來,看樣子老陳今天不是想請他們吃飯,是想讓他們陪自己喝酒。老四直接遊戲掛機,原本是想向老陳打探,他和女朋友吵架的原因,不料眼皮剛剛抬起來,餘光掃見坐在左前方那桌的人影,就直接愣在了原地。  邵燁順著他的視線朝前看,隨即神色驚訝地朝賀朗揚了揚下巴,"那是不是今晚放你鴿子那位?"  猜測兩人看到了楊卷,賀朗頭也不回地答:"是他。"  老四臉上的怔愣還沒有徹底消退,"他怎麽也在這裏吃飯?"  "你管他呢?"賀朗像是毫不在意般,伸手撈過他的手機,操縱他的遊戲角色繼續替他打。  賀朗今晚被約他吃飯的人放鴿子這件事,老陳也是知道的。隻是他沒見過楊卷,這會兒伸長了脖子往後張望,口中還不忘問道:"哪位?"  老四對準楊卷的背影努了努嘴巴,"兩個人那桌,背對我們坐的那個。"  "賀朗朋友嗎?"老陳回過頭來,隨口問道。  "也不算吧。"老四遲疑了一秒,也不知道該怎麽定義他和賀朗的關係,索性將楊卷請他吃飯的前因後果都說了出來。  邵燁似乎挺有興趣,慢悠悠地評價道:"順路捎他一程就請吃飯,看來這是個老實人。"  賀朗對此不置可否,垂眼盯著手機裏的遊戲,並未打算參與到他們的話題中去。  老四卻是靈光微閃,輕輕擊掌道:"說起來前些天朗哥收到的蛋糕外賣,好像也是他點的吧。"  "還送過蛋糕?"老陳也來了興致,"還有嗎?"  老四開始掰著手指頭數,"他還給朗哥洗過衣服,上回在體大的體育館裏,他自己都沒吃早餐,還去給朗哥買咖啡。哦對了,"老四眯著眼睛回憶,"有一次我們從遊泳館裏出來,他還跟著我們去了後街,給我們送了奶茶喝。"  "他有說是什麽原因嗎?"老陳若有所思地問。  "好像都是為了感謝朗哥。"老四托腮回答。  老陳輕輕嘶了一聲,拍著大腿驚呼:"我靠,這套路我瞧著怎麽就有點熟悉呢?"  老四疑惑地看向他,就連邵燁也從遊戲裏分出心神來,抬頭插話問:"什麽套路?"  "我前兩年追我女朋友的時候,走的可不就是這種路數嗎?"老陳神情嚴肅地回答。  邵燁登時拖長了音調:"你的意思是說"  老陳擲地有聲地落下結論:"他在追賀朗。"  邵燁若有所思地挑眉,老四目瞪口呆地消化這個消息。至於賀朗,他手指猛地一抖,發出去的大招瞬間就落了空。  他早就懷疑楊卷喜歡男人,隻是目前也沒有掌握有力的證據。聽聞老陳這樣說,他雖然臉上依舊沒什麽太大的情緒起伏,心底卻突然像是藏了一尾魚般,咕嚕咕嚕地冒起了小泡泡。  每個小泡泡裏,都藏著莫名湧動而出的喜意。雖然微不可查,卻牽動著他整個人的情緒。甚至在他的無知無覺中,逐漸造成了一些與他自身有關的事情脫離掌控。  譬如他現在無法集中到遊戲裏的思緒,再譬如經過他百般壓製過後,依舊不受控製高高揚起的嘴角。  老四欲言又止地看著他問:"朗哥,你笑什麽?"  賀朗麵色輕滯,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神色已經恢複如常,甚至還透著幾分明晃晃的不爽,"我什麽時候笑了?你別亂說。"  老四眼神奇怪地打量他,沒有再說話。  邵燁腦子比他轉得快,再加上那天再會所裏親眼目睹過,賀朗給楊卷擦嘴巴的畫麵,打定主意不動聲色地試探他,此時忽然沒頭沒尾地道:"他進來這麽久,你都沒往後麵看過,還不知道他坐哪吧?"  賀朗嘴比腦子快,麵不改色地回擊道:"他愛坐哪就坐哪,跟我沒有關係。"  邵燁壓低聲音問:"你難道就不想知道,和他一起來吃飯的那個男人是誰嗎?"  賀朗臉色有點臭,"不就是他的重要朋友嗎?"他說得輕描淡寫,提到"重要"兩個字的時候,卻不自覺磨了磨後槽牙。  這時候店內的服務員過來送酒,邵燁視線越過服務員,輕飄飄望向楊卷坐的位置。服務員離開以後,他忽然輕輕嘖了一聲,望著楊卷的方向不說話。  賀朗在沙發裏不動如山,他和邵燁認識這麽多年,對方稍稍露個尾巴出來,他就能摸清對方心中的意圖和算盤。此時同樣也是,賀朗靜靜地看著他演,半晌不以為然地嗤聲道:"你不用刻意來試探我,我"  "他們挨在一起了。"邵燁好心提醒他。  賀朗眉頭微擰,"關我什麽事。"  "他摸楊卷的手了。"邵燁眉梢輕挑,"是叫楊卷吧?"  賀朗下顎線條微微緊繃,"與我無關。"  "他"邵燁第三次開口,聲音冷不丁地頓了頓。  半秒停頓的間隙裏,賀朗神色不耐地放下手機,"我不是已經說了,他怎麽樣都跟我沒關係"  "不太對啊。"似乎從這個角度看得不夠清晰,邵燁費力地眯起眼睛來,再次不太確定地出聲打斷他,"他剛剛,好像真的親上去了。"  賀朗腦中轟然炸開,氣勢洶洶地站起來抄桌上的酒瓶。  作者有話說:  狼崽,今天也是嘴硬三連。  煊啊,第二本還是工具人。  (馬上就不氣了,好日子馬上就要來了,不過在一起還要等等)第66章 補償  不料賀朗剛轉頭,就看到了站在身後的楊卷。後者被他握酒瓶的動作嚇一跳,下意識地就往後退去。  瞬間反應過來,邵燁是在故意詐自己,他額角青筋隱跳,臉上卻如同無事發生般,將手裏那瓶酒打開,彎腰拿過邵燁麵前的玻璃杯,給他倒了滿滿一杯,然後重重地擺回桌上,咬著後槽牙,一字一頓地開口:“給我喝。”  邵燁忍笑忍得辛苦,神色輕鬆自如地端起酒來喝。  賀朗這才將那瓶酒放回桌上,回過頭擰眉問楊卷:“幹嘛?不是跟你的重要朋友吃飯嗎?”  楊卷忍不住跟他解釋:“對不起,他是我的大學室友,他平常工作很忙,所以我想”  “行了別說了,”似乎不是很想聽他的解釋,賀朗神色敷衍地朝他擺擺手,“吃你自己的飯去吧。”  楊卷哦了一聲,悄悄抬眼看了看他的臉色,然後轉身走了。  賀朗的確不是很想聽,但這回跟楊卷沒有關係,是他自己的問題。他麵色凝重地坐回沙發裏,腦海中開始反複回放自己剛才做出的舉動。  明知道邵燁是在詐自己,他卻還腦子發熱地往坑裏跳。賀朗發覺自己的行為很反常,也知道自己身上出了大問題。但是問題到底是出在哪裏,賀朗眯著眼睛琢磨來琢磨去,依舊是百思不得其解。  最後非但沒有想明白,反倒還生了一肚子的悶氣。  賀朗麵沉如水地喝起酒來,老陳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扭過頭,問坐在對麵的那兩人:“我都有點糊塗了,和女朋友吵架的人到底是我還是他?”  老四其實也不太明白,但是賀朗的酒量不差,所以他也沒說什麽。  邵燁笑了一聲,輕描淡寫地道:“這不正好嗎?有人陪你喝酒了。”  老陳神色恍然地合上嘴巴,也拿過杯子開始給自己倒酒。  楊卷和周煊吃了頓飯,周煊晚上還要回家一趟,做出差前的準備,也沒空留下來陪楊卷散步敘舊。這條街上學生太多,司機的車開不進來,隻能停在路口,他勾著楊卷的肩膀往店外走,“送我到路口?”  楊卷沒有拒絕,“好的。”  周煊又跟他開玩笑:“那不如你再送我回家,然後我讓司機開車把你送回來?”  楊卷沉默一秒,語氣堅定地搖了搖頭:“不行,我晚上還有事情。”  “什麽事這麽重要?”周煊挑了挑眉。  楊卷遲疑地開口:“我沒有跟我朋友去吃飯,所以他現在很生氣。”  周煊直接語塞,片刻之後回味過來,伸手摟緊他的脖子,眼中湧起幾分戲謔來,“卷卷,找女朋友了?”  楊卷騰地一下漲紅了臉,迅速搖頭否決道:“沒有。”  周煊狐疑地盯著他的臉看了很久。奈何楊卷本來就是容易臉紅的體質,周煊看了半天,也沒能從他臉上看出任何端倪來。  他們走到路口,周煊和他道別後就上了車。目送那輛車從自己視野內開遠,楊卷這才轉身往回走。  賀朗他們還坐在湘菜館裏。桌上已經擺了不少空酒瓶,其中大部分都是老陳喝的。對方此時明顯已經喝高,抱著酒瓶趴在桌上,神誌不清地叫女朋友的小名。  邵燁起身替他結了賬回來,和老四把老陳從座位裏撈起來,出門去給老陳打車。三人離開的這幾分鍾裏,楊卷也回到了他們吃飯的地方。  晚上路邊太黑,楊卷心裏又惦記著賀朗生氣的事,沒有看到路邊等車的三人,就直接走進了店內。  賀朗喝得不多不少,雖然明顯有些酒勁上頭,但是腦子還是清醒的。他坐在沙發裏低頭玩手機,等邵燁和老四回來。  楊卷停在他身旁的過道上,察覺到視野內光線的轉暗,賀朗從手機上抬起頭來,看清是他時,不由得詫異輕嗤道:“不是跟你的重要朋友摟摟抱抱地走了嗎?還回來幹嘛?”  酒精多少有點幹擾和麻痹腦子,就像現在,賀朗說話明顯變得口無遮攔起來。然而他本人絲毫沒有察覺到這個問題,甚至還漫不經心地皺眉思考,這酒喝到嘴巴裏怎麽酸酸的。  楊卷小聲辯解:“沒有摟摟抱抱,隻是普通的搭肩膀。”  賀朗神情不悅地拍著桌子道:“勾肩搭背在我這裏就是摟摟抱抱,別在我這裏狡辯。”  “好的。”楊卷聽話地不再狡辯。  賀朗心情卻不見絲毫好轉,嘴巴裏更是泛酸泛得厲害起來,他伸手去摸桌上的水壺。楊卷動作更快地拎起水壺,幫他倒了一杯水,轉而看向桌上那些並排擺放的空酒瓶。  誤以為這些都是賀朗喝掉的,楊卷有些擔心地蹙起眉來,“喝這麽多酒對身體不好。”  賀朗喝完那杯水,毫不客氣地輕嘲道:“管得倒挺寬。”  楊卷沒說話,轉頭往四周看了看,“你的朋友呢?”  賀朗原本是想說,他們很快就回來,可是話到了嘴邊,不知道怎麽的就變成了:“走了。”  “走了?”楊卷麵露錯愕,“你一個人要怎麽回去?”  賀朗語氣不耐:“我又不是沒長腿。”  “可是你喝了酒。”楊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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