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沒有洗過,”賀朗臉上露出要笑不笑的表情來,“你現在依然還覺得,我的情況很正常嗎?”  楊卷分辨不出他話中的用意,最後小聲堅持自己的說法道:“正常。”  賀朗神色微微凝固,憋著滿肚子的悶氣,不高興地追起剛才的舊賬來,“你不是問我泳褲勒不勒?”他抬高兩條手臂,撐上楊卷身後的牆壁,將他整個人鬆鬆圍攏在自己身前,“我覺得勒得很難受,”賀朗的嗓音逐漸轉為低啞,有點壞心眼,又有點恨鐵不成鋼地低頭看他,“要不你幫我把它脫下來?”  楊卷臉上開始熱氣升騰,熱意從脖頸一路上竄到頭頂,甚至還有朝胸前漫延的趨勢。他指尖如同受驚般輕輕彈了彈,繼而慌不擇路地摳緊自己的泳褲褲縫,用力而局促地蜷縮起來。  片刻的沉默過後,他抿緊嘴唇,紅著臉一言不發地伸出手,輕輕勾住了賀朗泳褲的褲頭。  賀朗直接愣住。  他料想楊卷耳根子軟好說話,卻也沒有想到,對方能軟到這個程度。從剛才開始他做的所有事情,也不是腦子發熱單純要撩撥楊卷,他還存著想試探對方內心想法的心思。  但凡楊卷表現出任何的抗拒或是不適來,他都會立刻停止。但是楊卷沒有,他看起來仿佛就像是對自己有求必應,無論自己提出多麽驚世駭俗的要求來。  “你對別人也是這樣有求必應嗎?”賀朗心口滾燙而發熱,抓著他的手低聲皺眉問。  楊卷停頓了片刻,似乎對做出回複這件事有些羞於啟齒。  賀朗久等不耐,索性換了種問法:“如果現在讓你做這件事的人是老四,你還會這樣做嗎?”  楊卷驀然睜大眼睛,臉上的紅意雖然沒有消退,但他仍是飛快地搖起頭來。  賀朗心中漫起輕微的喜意來,目光定定鎖在他臉上,最後沉聲追問道:“你這樣做,是想彌補我嗎?”  這一次,楊卷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而是選擇地以沉默和逃避來應對。他甚至下意識地避開了賀朗的審視,將視線垂向水流不斷的地麵。  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卑劣,一直以來都是以補償對方這樣冠冕堂皇的借口,出現在賀朗麵前。在欺騙賀朗的同時,他也在欺騙自己。  雖然心中不會再有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也不期望對方會回應自己的感情,甚至還會擔心自己的想法被他人有所察覺後,給賀朗帶去大大小小的困擾。但是他仍舊不受控製地想要靠近對方。  此時此刻被賀朗戳穿了謊言,他滿臉羞愧地垂下頭來,並不打算為自己的行為做出任何辯解。  得不到他的回答,賀朗的心緩緩沉了下來。他托住楊卷的下巴,強製性地將他的臉抬起來,帶著內心最後那點僅剩的不甘心和不確信問道:“是這樣嗎?”  即便是心情很低落,楊卷還是選擇了向他坦白:“不是。”  賀朗抓在他手腕上的力道驟然收緊,濃濃的喜悅從心底噴湧而出。呼吸急促加重之餘,身下的月長意和難受似乎已經達到了極致,他的忍耐力也已經達到了極限。  雖然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但顯然此時無論是地點還是時機,都不太適合和楊卷說那些話。他撈過置物架上的袋子塞進楊卷懷裏,不由分說地開門將人往外推,“你去隔壁洗。”  下一秒,麵前的隔間門被重重關上,門裏傳來賀朗脫泳褲的聲響。  大致猜到對方要做什麽,楊卷麵容滾燙地往隔壁走,這才驚覺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衝洗間裏的人都已經走光,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快速找了個空隔間進去,衝完澡換上衣服褲子出來,盡頭賀朗所在的隔間裏,源源不斷還有水聲傳來,其中還夾雜著賀朗清晰粗重的喘息聲。  楊卷走向隔間的腳步驟然停住,心知這種發泄的事情過於私密,他轉頭就要放輕腳步離開。  裏頭的人似乎已經聽到動靜,嗓音低沉暗啞地隔著門叫道:“小羊?”  楊卷腳步一頓,輕聲張口應道:“是我。”  沉默小會兒,賀朗出聲問:“外麵還有其他人在嗎?”  “沒有了。”楊卷如實告知,聲音局促而又不好意思,“我去休息區等你。”  “等一下。”賀朗冷不丁地叫住他,呼吸聲聽上去有些重,“你就站在門外等。”  楊卷麵紅耳赤地閉上嘴巴,卻也沒有再離開。耳邊充斥著賀朗急促低沉的呼吸聲,楊卷的臉愈發燒得厲害,他努力不讓自己發出任何動靜來,以免幹擾到對方在隔間裏做的事情。  也不知道站了多長時間,賀朗那邊仍舊遲遲沒有結束。他悄悄抬起腿來,想要原地進行活動。不料抬高的腿撞在袋子底部,發出了不大不小的聲響來。  隔間裏的人呼吸一頓,楊卷也跟著僵立在原地,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賀朗的聲音從門裏傳出來,帶著幾分躁鬱難耐:“小羊,你說幾句話。”  楊卷腦中微微空白,徒勞地張了張嘴巴,卻什麽聲音都沒能發出來。他有點不知所措地問:“說什麽?”  “什麽都可以。”賀朗語速很快地回答,末了,又有些等不及般地倉促補充,“算了,我來問你來答。”  楊卷幹巴巴地說:“好哦。”  隔間裏的賀朗身體微滯,手上忽然就來了點感覺。他加快手中的動作,急喘著開口問:“現在幾點了?”  楊卷向他報了確切的時間。  賀朗又問:“你的頭發是自然卷?”  楊卷說:“是的。”  賀朗接著問:“你更喜歡貓還是狗?”  楊卷說:“都喜歡。”  隔間裏的賀朗仍是覺得不得勁,滿臉憋悶地擰緊眉頭,換了種方式問:“小羊,下次我教你遊泳好不好?”  楊卷很乖地回答:“好哦。”  賀朗撐著牆壁,緩緩仰起汗濕的臉來,“作為交換,你給我買早餐好不好?”  楊卷說:“好哦。”  賀朗喉結上下滾動,漆黑潮湧的眼眸微微眯了起來,“送去我宿舍裏好不好?”  楊卷說:“好哦。”  賀朗手中頻率增快,緊繃的背脊不自覺地弓了起來,“明天叫我起床好不好?”  楊卷說:“好哦。”  賀朗腦中開始放空,隻差最後的臨門一腳,他閉上眼睛胡亂喘氣,“小羊,跟我談戀愛好不好?”  楊卷條件反射性地就答:“好哦。”  賀朗低低悶哼出聲,繃緊的肩頭驟然鬆懈了下來。  楊卷回過神來,怔怔地站在門外沒有出聲。  片刻過後,賀朗帶著慵懶的微啞嗓音隔著門板愉悅響起:“老婆。”  楊卷依舊沒說話,半晌紅著臉,眨了眨眼睛。第76章 初吻  等賀朗衝澡這幾分鍾裏,楊卷的大腦始終處在放空狀態。起初聽到的時候,還以為是在做夢。後來又開始懷疑,對方是不是在說玩笑話。  過快的心跳聲一直持續到賀朗穿戴整齊出來,才有緩緩落下的跡象。對上賀朗那雙熟悉的眼睛,楊卷的臉又慢慢燒了起來。  兩人誰都沒說話,賀朗走上前來,徑直抬手摟住他肩膀,就帶著他往衝洗房外走。期間整個過程裏,賀朗雖然沒說什麽,環住他的那條手臂,卻沒有從他肩上拿開過。  在這樣的距離下,他們的身體挨得很近,楊卷每走一兩步,後背都會輕輕撞進賀朗懷裏,連帶著他的心髒,也輕輕地躍動了一下。  坐在休息區玩手機的老四起身抱怨:“你們未免也太慢了點。”  賀朗心情很好地從他身側走過,將他甩在後方的同時,頭也不回地撂話道:“你不懂。”  不就是突然在性取向這件事上醒悟過來了?怎麽又成他不懂了?老四無言以對地拎著包追了上去。  然而幾分鍾以後,三人走在回寢室的路上,賀朗摟著楊卷走在前麵,老四孤零零一人落在最後。他才絕望地發現,原來真的是自己不懂。  分明上次在這樣類似的場景中,還是他和賀朗走在前麵,楊卷不遠不近地綴在他們身後。這才過去多久時間,楊卷就已經取代了自己的位置。  老四心累不已地歎了口氣,在走到宿舍區後門外的路邊時,主動接過賀朗的遊泳包,先幫他把包拎上了宿舍摟。  賀朗把楊卷帶到遠離路燈的無人角落,低頭直勾勾地看向他,隨即提起自己遊泳館裏說過的話:“剛才在遊泳館裏答應過我的事,現在已經不能反悔了。”  楊卷疑惑地開口:“可是”  以為他是想要反悔,賀朗故作語氣凶巴巴地打斷他:“沒有可是。”  楊卷安靜兩秒,眨著眼睛問他:“你是認真的嗎?”  “我哪裏看上去不像是認真的?”賀朗很是受打擊地輕嘖出聲。  “我以為你隻是在說玩笑話,又或者是,”楊卷語氣頓了頓,有點不好意思地將聲音放輕,“做那種事情的時候臨時需要。”  賀朗聞言,黑著臉彎腰附到他耳朵邊,恨鐵不成鋼地點醒他道:“那你是不是也該好好想想,我為什麽會在做那種事情的時候,想聽你的聲音。”  楊卷睫毛半垂不垂地定住,眼底慢慢有愕然和不敢確信的情緒浮現上來。幾秒以後,仿佛已經理清其中的關係,他速度很快地眨了眨眼睛,臉紅心跳地抬起頭望向他。  “可是,”他終於將心底最大的疑惑問出口來,“你不是直的嗎?”  “是啊。”賀朗麵上浮起幾分若有所思來。  楊卷一雙眼睛微微垂落,恰到好處地蓋過自己眼底濃濃的失望情緒。  賀朗目不轉睛地看了他片刻,忽然伸手將他扯到胸膛前,直接張開雙臂將他抱了個滿懷,“但那是以前的事。”他彎腰將下巴擱在楊卷頸窩裏,聲音不著痕跡地軟下兩分,“我現在不想直了,小羊。”  楊卷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  他覺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丟盔棄甲的士兵,在賀朗麵前毫無任何抵抗之力。很長時間沒有聽到過,賀朗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短暫的恍惚間,他仿佛又回到了幾個月前,每天晚上和賀朗在遊戲裏連麥語音的那段時間。  心中輕輕咯噔了一下,楊卷用僅剩的理智將他往後推了推,抬起頭來語氣認真地強調:“我真的沒有喜歡穿女裝的癖好。”  賀朗嘴角漸漸揚高,“我知道。”  “我平常也不會穿裙子戴假發出門。”楊卷又說。  賀朗的聲音裏笑意不減,“我知道。”  “所以,”他的音調降了下來,眼眸也跟著垂了下來,“你不要把我當作遊戲裏那個叫羊毛卷的女孩子,我不是她。”  賀朗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嘴角揚起的弧度也掉了下來,抱住楊卷的兩條手臂也落回身側。在遊泳館裏說出來的話真的隻是意外,心知時機和地方都不太對,他其實壓根沒打算對楊卷說那句話。  然而他當時大概是昏了頭,才會在情難自已的情況下,直接不管不顧地脫口而出。  所以他現在有些生氣,不僅是氣楊卷,還有氣自己。  “我分得清。”賀朗擰眉望向站在自己麵前的人,“你聽好了,這些話是對楊卷說的,我也隻對楊卷說這樣的話。”  “我喜歡你。”他黝黑的眼眸裏翻湧起濃烈而熾熱的情緒,低沉好聽的嗓音褪去往日裏的肆意隨性,變得異常認真起來,卻又夾裹著明晃晃的笑意,“所以老婆,跟我談戀愛好不好?”  楊卷聽得麵頰滾燙而發紅。  雖然已經是第二遍聽到這句話,但是他幾乎是瞬間就發現,賀朗兩次說這句話時的稱呼完全不一樣。  他也悄悄留了個心眼,沒有再老實巴交地回答對方,而是慢吞吞地開口道:“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你了。”  賀朗聞言,神色逐漸變得複雜和微妙起來。楊卷的答案是怎麽來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此時此刻,他更加想聽楊卷認真利落地回答自己。  豈料不管他再怎麽絞盡腦汁地誘哄,楊卷都已經看出他的心思,不再願意上他的當了。  賀朗將楊卷拖到牆邊,將人圈在自己的兩條手臂間,垂眸不滿地開口道:“小羊,你現在不回答我,我總覺得你是被我騙到手的,根本就不是自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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