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給自己倒茶的時候也順便給他倒上了一杯。辰宇深抱著茶杯,指尖有些局促地摩挲著杯麵,視線落在桌麵上久久沒有說話。林延倒是也不著急,靠在沙發邊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不知道過了許久,辰宇深抬頭看了過來,聲線微啞:“教練,我想跟你聊聊……兩年前的事。”做出這樣的決定無疑有些艱難。但是經過昨天之後,辰宇深一整晚都在想這個問題。原本以為會永遠爛在記憶裏發酵的過去,隨著賽場上每一個人頭的擊殺,一點一點地,終究還是,逐漸鬆動了。林延早就已經猜到了辰宇深的來意,聞言不動聲色地堵下了後麵的話:“你不用說,我都知道。”辰宇深的背脊微微一震,錯愕地抬頭看去:“都……知道?”林延歪著頭看向他,微微一笑:“昨天我n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並不是,隨便嚇唬他而已。”辰宇深張了張嘴,卻發現一時有些發不出聲。這種感覺就像是鼓足勇氣蓄滿了力,最後的一瞬間卻是徹底地放空了出去,全身微微有些脫力地,就這樣頹坐在了沙發上。林延低低地歎了口氣:“放輕鬆,先喝點熱水吧。”關於abyss的故事,其實原著當中並沒有提到太多,他知道的基本上也隻是整個事件的大致輪廓,想要了解更多的細節,自然還是需要辰宇深自己來說。隻不過,這件事在少年的心目中顯然留下了太深的烙印,他深知很多事情在經曆過後,想要開口是多麽的艱難,到底還是不忍心讓這樣隱忍的少年在他麵前揭開以前的傷疤。有的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對於活著的人來說,到底還是需要繼續向前看。林延的視線停留在辰宇深有些失神的臉上,默默地在心裏罵了一頓那些不是人的東西。在圈內的人大多數聽說過,兩年前青訓營裏發生的兩件大事:一是有選手墜樓,二是涉及到的暴力事件。然而,這兩件事之間的具體關聯,真正知道的卻是屈指可數。所以林延的知情,才讓辰宇深感到無比驚訝。喝了幾口熱水之後,辰宇深可以感到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一點,這才緩緩地籲出了幾口氣來。雖然他一直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麽,也沒有為此有過任何的後悔,但是某方麵來說,有些事情,也確實是他做的。當年辰宇深剛入青訓營沒多久,就已經是聲名在外的路人王、天才打野,一進隊就處在了極高的起點。但是因為天生的那張臭臉,總是給人一種裝逼的錯覺,不可避免地遭到了不少紅眼病的排擠。當時唯一的朋友就是和他同宿舍的阿沐,也是營裏實力頂尖的中單,一個非常愛笑的溫柔少年。原本他們和其他的訓練選手們一樣,隻需要完成訓練營裏的所有項目,隨後就可以等待著各家俱樂部的邀請,上賽場發光發熱。然而,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阿沐卻是無意中招惹上了一個新來的團體。阿沐性格本就柔軟,往不好聽了說也就是有些懦弱,起初隻是一些小打小鬧也都忍了。隻是怎麽也沒想到,那些人居然越來越過分,漸漸地從言語欺淩上升到了肢體層麵的侮辱。當時辰宇深正在指導教練手下進行深入培訓,正好和那個小團體裏的幾人湊到了一個隊,每天累得幾乎回宿舍就倒頭就睡,經常接連幾天都沒能跟阿沐說上幾句話,一時間竟然沒有發現好友的異樣。等到發現不對勁時,已經晚了。阿沐走得毫無預兆,原本前途無量的少年宛若流星般墜落,徹底黯淡了光芒。當整個青訓營裏因為有選手墜樓而陷入一片混亂時,隻有辰宇深一個人抱著好友的日記本泣不成聲。除了憤怒之外,更多的,或許還是自責。如果早一點發現的話,一切,大概就會完全不一樣了。然而更讓辰宇深無法接受的,卻是那些施暴者的態度。當他找上那些人的時候,隻是短暫的錯愕之後居然還有人笑出聲來:“那個軟包子阿沐?這事你找我們有什麽用?誰能想到他心裏素質這麽差,隻是隨便說了兩句就受不住了。有一說一,就這承受能力,就算真的訓練營畢業了,也照樣打不了職業好吧,誰簽誰倒黴!”譏誚的言語宛若刮在心頭的利刃。當時,辰宇深的拳頭就這樣重重地呼了上去。那些人顯然沒想到辰宇深會突然動手,愣了一下之後瞬間也圍了上來。具體的情況早就已經記不得了,辰宇深隻記得當時自己的嘴裏都是濃濃的血腥氣。那個帶頭的家夥站在人群後麵,自始至終神色不明地未發一言,他幾次三番地想要衝過去,都被一次又一次地攔下了n當時也不過是那些人當中的一個,似乎是為圖個表現,蹦達得特別活躍。在連翻言語的刺激下,辰宇深無意中摸到了旁邊桌子上的刀,在眾人的圍毆下,眉眼猩紅地揮了過去。濺開的濃烈血液猙獰刺目,順利讓在場的所有少年都傻了眼,臉色齊刷刷地白了一片。也是直到這個時候,這些人才終於感到了害怕。後麵的事情就如外界所知道的那樣n被迅速送去了醫院,辰宇深也被聞訊趕來的人看了起來。這件事發展到最後,本來應該已經嚴重到了刑事案件的程度,但也不知道為什麽,事後那些小團體裏的人,卻紛紛表態不繼續追究了。隨後,整個暴力事件就隨著辰宇深被強製退營之後,徹底不了了之。兩年後的現在,當初牽涉其中的人基本上還是淘汰在了電子競技的殘酷當中。n這樣被次級聯賽隊伍選中已經萬份幸運,其他人退圈的退圈,打網吧賽的打網吧賽,真正能夠成為職業聯賽選手的,也就隻剩下了當年帶頭的那個家夥,在某職業俱樂部有了一席之地。被霸淩的人無奈湮滅在塵埃,始作俑者卻最終站上了光輝燦爛的賽場,正是因此,才讓辰宇深感到萬分諷刺。房間裏一時沒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