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洲垂了垂眼眸, 沒多說什麽。昏黃的燈光在周圍灑下,將他整個人籠罩在了其中。林延打量了一番這樣的表情,也沒有和景元洲多兜圈子,開門見山地問道:“剛才luni都跟你說什麽了?”“總之是非常紮心的話題。”景元洲也沒有瞞著林延的意思,下意識地想要去摸褲腿的煙, 才想起來洗完澡換了套衣服,隻能作罷,“也不知道今年是個什麽年份, 魔幻結局。沒意外的話,這屆的職業聯賽結束後恐怕會有一大批隊伍要準備大換血了。”林延瞬間捕捉到了重點:“luni想退役了?”“有這想法, 不過ldf管理層好像不讓。主要是還沒能找到適合接替他位置的中單, 就隻能這麽吊著。”景元洲緩緩地靠在了牆上,半開玩笑地道, “所以才跑來給我打了電話, 讓我問問你簡寧這個新簽的路人王有沒有轉會的意思。看這樣子是真挺急的,一副非要在今年就著急退下來的樣子。”“一開口就盯上我們簽下的新人, 他怕是想吃桃子!”林延不客氣地鄙視了一句,又問,“luni怎麽回事, 是傷病嗎?”“他說就是因為還沒得上傷病,才想提前退下來。”景元洲無聲地笑了一笑,“你大概不知道,他家裏還挺有錢的,所以估計也有不少家庭層麵的原因吧。”林延愣了一下,隨即了然。傷病這種事情在電競這個圈子裏實在是太常見了,畢竟長年累月的訓練加上熬夜,很容易出現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問題。就像three的wuhoo就被爆料過得上了射手位選手很容易發生的手傷,還有ul戰隊隊長ball,肩膀也都已經是老毛病了……更不用說其他普通選手並沒有對外披露的小病小痛了。這些傷病在年輕的時候還容易受著,可能熬一熬也就過去了,但是隨著在役年齡的增長一旦狀態開始下滑,如果再夾雜上病痛的雙重折磨,那簡直就是致命的打擊。電競這個領域太需要以實力說話了,所有的借口在賽場上都沒有任何意義。所以每年都會出現很多這樣的選手,他們在賽場上兢兢業業地奮鬥了那麽多年,最後因為傷痛造成發揮不良,隻能在一片罵聲中黯然離場。在職業領域當中,到底應該在實力最頂峰的時候,趁著還沒跌落穀底而帶著所有的掌聲和榮譽提前離開;還是應該咬緊牙關拚到最後一刻,就算落得一身傷痛也必須汗灑戰場,隻為將自己的青春歲月奉獻到極致,這本身就是一個無解的悖論。而不管最後是以怎樣的形勢收場,也隻是每個人不一樣的選擇而已,無關對錯。景元洲見林延陷入了沉思,繼續接下了話題:“別光看luni每天紮著那小揪揪到處晃,實際上他對職業的態度比我們任何人都要來得瀟灑多了。到了他這樣的位置,名譽、地位、認可全有了,再往後如果想繼續保持住這樣的狀態,確實也會變得越來越困難。所以就想趁著最巔峰的時候宣布退役,正好家裏也催的越來越緊了,給這裏的職業生涯畫個圓滿的句號之後,浪夠了也是時候回去繼承家業了。”這樣說的時候,景元洲的語調聽起來似乎很是隨意。可是一想到兩人剛才聊了整整兩個多小時,也知道實際上的談話過程遠沒有現在表現出來的這麽輕鬆。林延沒再繼續聊luni,而是換了個問題:“所以你剛才說,有很多戰隊要進行大換血又是怎麽回事?另外有誰也要退役嗎?”景元洲:“luni年紀比我小都有了這樣的想法,更不用說demen了。其實demen早在兩年前就檢查出來有一些病痛,居然能夠一直堅持到今年,也是讓人敬佩得很。”林延:“pay嗎……”比起luni,demen的情況顯然截然不同。一個是叱吒中路的中單法王,一個是效力多年的邊路老將;一個是全場矚目的絕對焦點,一個是萬年抗壓的沉默付出者……相比之下,缺少高光時刻的demen在這兩年確實受到了不少的非議。縱觀之前的比賽曆史,自從demen成為正式選手之後,pay在職業聯賽中就一直處在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雖然也一直是季後賽的常客,可也是直到後來ai加入之後,才能一舉躋身進了頂級豪門的行列當中。然而從近幾年的比賽來看,pay的名次或是第二或是第三,總之永遠都和最後的冠軍差上這麽一口氣。有人說pay這支戰隊的長處非常明顯,正是絕對掌控全場的魔王ai;而另一方麵他們的短板也一目了然,那就是缺少一個足以陪伴ai殺戮全場的頂級隊友。demen自然是有實力的,他總能確保在比賽當中幾乎讓對手挑不出任何毛病,可有的時候正是這樣不溫不火的存在,反倒成為了網友們抨擊的存在。自從ai加入pay後就不時有過這樣的言論,說如果能夠把demen所在邊路換一個其他的選手,pay戰隊的成績恐怕遠不止如此。這樣的言論demen從來沒少聽,依舊為了他的支持者們堅持到了現在。可是從剛剛結束的春季賽、季中賽、包括進行到現在的秋季常規賽來看,他的整體狀態比起之前顯然已經有了明顯的下滑。這樣一來,如果今年pay能夠拿到不錯的名次還算好的,萬一最後成績不夠理想,demen恐怕注定要成為黯然離場的退役典型。比起這種情況,luni的主動退出反倒顯得讓人容易接受很多。林延看向景元洲,挑眉:“所以luni在兩隊比賽之前忽然跑來,就是跟你好好地探討了一下未來的退役生活?難道不覺得他專程過來有動搖軍心的嫌疑嗎?”景元洲失笑:“我看起來像是這麽容易動搖的人嗎?”林延嘖了一聲,貌似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像不像另說,所以,你現在是怎麽想的?”他很清楚,有著之前bk管理層想要提前扶植新人的一係列舉動,景元洲不可能沒有認真考慮過退役方麵的問題。雖然簽入gh戰隊確實已經給了一個得以發展的全新平台,但是luni這個時候突然冒出來提起了話題,顯然依舊引起了內心某方麵的觸動。要不然,這個男人也不會這麽輕易讓人捕捉到不佳的心裏情緒。景元洲沒有直接接話,隻是這樣地靜默了片刻,不答反問:“花了這麽多錢才把我從bk買過來,如果我就這樣跑路了,會不會生氣?”“不會。”林延的回答比想象中還要來得幹脆很多,扳著手指一條一條地羅列了一下,低笑,“titans,景神,你給我帶來的商業價值,已經遠超出了當時那些純炒噱頭用的轉會金份額了。”說道最後,他忽然拉長了語調:“不過雖然我不至於因為這種主觀選擇的事生氣,但是如果真的覺得累了想要退役的話,至少在那之前必須完成我的一個要求。”景元洲:“什麽要求?”林延笑盈盈地抬頭對上了他的視線,緩緩啟唇,一字一頓地說道:“當然是需要先——把世界賽的冠軍獎杯,交到我的手裏。”周圍隨著落下的話語微微安靜了一瞬。景元洲的眉目間漸漸帶上了一抹失笑的神態:“怎麽感覺像是上了一條賊船?”林延對此很是理直氣壯:“現在後悔也已經晚了,拒不退票。”話音未落,下頜就已經被景元洲捏了起來:“還等著某人補票,怎麽可能舍得退。”一個深長的吻就這樣重重地落了下來,曖昧繾綣。“我做事,從不後悔。”-翌日,當畢姚華頂著朦朧的睡眼走進訓練室的時候,被顧洛那憔悴的黑眼圈嚇了一跳。再看了一眼這明顯沒有換過的衣服,驚訝道:“小gloy你怎麽回事?昨天沒睡覺,在這通宵了?”“嗯……教練布置了一點任務,我想趁著手熱給抓緊完成一下。”顧洛的電腦屏幕中正對戰得火熱,頭也沒抬上一下,連隔音耳機也有點鬆垮地掛在耳邊,“放心吧b哥,我吃過一次教訓的,都記著呢。明天晚上才到我們比賽,等最後幾局打完我就回去補覺,保證把最好的狀態留在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