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還嫌不夠,站了起來,一隻腳踩在了馮的臉上。  帶跟的圓頭小皮鞋一下一下地上去。  沈憐從來沒有想過一個普通的高中女孩有那麽大的力氣。  王小燕笑了。  “這樣你就沒我好看了。”  她又突然陰沉了臉色。  因為她想到了馮的笑,像春山,很柔和。她笑得沒有馮好看。  她的腳又了上去。  “我讓你好看,我讓你好看!”  “我讓你好看……”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然後她就像猛然換了一個人似的,捂著嘴,震驚地看著自己腳下馮的屍體。  “啊!”王小燕尖叫了一聲,音色尖利。  她開始捂住臉崩潰地大哭。  “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我隻是有一點嫉妒你,我怎麽可能殺人呢……”  沈憐明白了什麽。  然後他看到正在大哭的女孩猛地拿開捂住臉的手,用袖子擦幹了自己的臉,慢慢低下頭,對上了他的眼睛!  仔細看,她的瞳孔是收縮著的。  王小燕看著沈憐,露出了一個笑容,很美。  像春山,很柔和。  然後她轉過身子,穿著紅白相間的校服,踩著帶蝴蝶結的圓頭小皮鞋,慢慢走出了這個房間,留下了一具麵目全非的屍體,像是被踩變形了的農夫山泉瓶。  哦,還留下了一串血腳印。  沈憐確定她已經走遠,才想起去關上核磁共振室的大門。  他現在能搞清楚很多事情了。  比如說,他知道了自己為什麽會想扔掉電鋸,引頸就戮了。  他的欲念被放大了,所有人的欲念都被放大了。  這其實是有跡可循的。  從他踏入門診大廳時的表演欲,到他時不時想吐槽的欲望。  尤其是他最為深刻的自殺欲。  殺馬特青年在門診大廳時還窺視著女白領,他被放大了色欲。  而剛才殺了自己同伴的女孩,她被放大了內心的嫉妒與暴虐。  她們或許很要好,或者曾經要好過,可能也就像普通的閨蜜,一起上下學,一起上廁所,互相祝福彼此安樂。  可是殺死她們的,是不可知的恐怖,還是人的劣根性?  至於那隻“鬼”的行蹤,他也能大致推算出一些。  自己第一次見到那隻鬼,是在住院部門口。然後那隻鬼殺了一個人,以那個人的身份進入門診大廳。當時在聽到“有鬼”時,兩個女高中生拉著的手下意識地分開,那個時候,這個叫馮的女孩還是正常的。  後來所有人隨機分散,那隻鬼在某個時刻殺死了馮,並取代了她。她的同伴因為嫉妒“再次”殺死了“她”,然後被“她”取代。  所以說,他們13個人,現在至少死了3個。  另一邊,鄭清坐在監控室裏,看著女白領在一樓走廊裏,先是對殺馬特青年用了防狼噴霧劑,再是用了防狼電擊棒,最後用鐵管砸了上去,正中腦門。  “至少死了3個人了……”鄭清低語。第6章 全文就新手村最恐怖(  沈憐看著馮的屍體。  他向她鞠了一躬,默念道:“逝者安息。”  他又走到椅背後坐下,看了看表。  淩晨四點。  距離存活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可能還會有一次隨機傳送,他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他閉上眼睛,放空了精神。  頭一陣一陣的疼。  這是抗抑鬱藥物必不可少的副作用,雖然他今天已經吐過一次了。  所幸他已經疼過很多次,疼著疼著就習慣了。  他又開始漫無邊際的瞎想。  要是友人上班回來發現他不見了,會是什麽表情呢?  要是友人尋他遍尋無果,又會是什麽表情呢?  一定是以為他尋了個犄角旮旯作死,不在人世了吧。  他會傷心嗎?  不過沈憐想,友人可能會長籲一口氣,慶幸終於甩脫了自己這個麻煩吧。  沈憐很喜歡他現在待的這個世界,因為他知道這裏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不用在正常的世界裏每天思考“閉上眼,世界就不存在”的哲學問題,不用在糾結世界到底是真是假。  這個恐怖世界太符合他世界虛無主義以及主觀唯心主義的三觀了。  甚至美好到,可以隨時隨地的死去。  “嘀——係統再次生成程序,隨機時間,隨機地點,隨機轉移。”  淩晨四點三十分。  沈憐有種不祥的預感,因為他在他被傳送到的新地點,看到了三具屍體。  那個拿斧頭的凶神惡煞大漢,那個脫了高跟鞋的女白領,還有另一個男性都倒在了血紅色的地上。  兩個男性還好,而這位美麗的女士卻慘不忍睹,看起來是遭受了非人的待遇。  她的衣衫破碎,小腹被剖開,子宮被扯了出來,下陰更是血淋淋的一片……  她瞪圓了眼,扭曲的臉上滿是驚恐與絕望。  沈憐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合了她的眼。  他握著電鋸的手緊了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嚶嚶嚶……”嬰兒的啼哭響起,然後又越來越微弱。  婦產科……  “好……好痛啊……”  “好……好痛啊……”  喊疼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沈憐的腦海裏,那聲音就像他初中時拿著抹布擦黑板,然後不小心把指甲劃上去一樣,讓他本來就疼的腦袋更疼。  他仿佛置身於子宮之中,變成了一切依靠母體的胎兒,卻又帶著上帝視角俯瞰著一切。  他仿佛變成了一顆受精卵,一塊肉,他還沒有自己的思想,隻是憑生命的本能竊取著母體的營養。  子宮壁很暖。  然後一種像小勺子一樣的東西伸進來,把子宮壁越刮越薄。  他便死了。  他仿佛變成了一個成形的胎兒,隱隱有了模糊的意識,與母親連接著同一條臍帶。  然後一把鉗子伸了進來,夾碎了他。  他便死了。  穿白大褂的人把他的小腳夾出來,然後是手,然後是血淋淋的頭。  他仿佛又變成了一個胎兒,這次他很茁壯,有了自己的意識與感知。小勺子奈何不了他,鉗子也奈何不了他。  他被引產,從狹窄的甬道擠出。  穿白大褂的人為了防止他的哭喊,掐住了他的氣管。  一個針頭被插了進來,冰涼的液體注射進腦部。  他便死了。  沒有發出一聲啼哭,也沒有機會睜眼看過這個外麵的世界。  僅僅留下了微不足道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蚍蜉撼樹的一些小幅度的掙紮。  或許他還會被泡在福爾馬林裏。  “好痛啊……”  “好痛啊……”  “好痛啊……”  指甲刮黑板的聲音再次在沈憐的腦海中響起,他驟然驚醒。  然後他看到,前方有一個小小的嬰兒。  他真得很小,閉著眼睛,皮膚皺巴巴的,很醜。  他就站在那裏。  沈憐看到,他閉著的眼睛裏,流下了一行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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