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鍾左右,位於海東市開發區的楊家村一處樸素的小院外,一輛黑色馬自達轎車緩緩停靠在小院門口。


    陳嘉南、鄭三平等一行人陸續下車,從後備箱中取出各式禮品提在手中。陳嘉南輕輕敲響了那扇木製大門。不一會兒,一位身著白色羽絨服、係著圍裙的溫婉女子款款走出,麵帶笑容地打開了門。


    鄭三平、彪子、二寶、劉四狗齊聲向她問候:“嫂子,元旦快樂!”錢飛燕微笑回應:“大家同樂,快別站在外麵了,進來吧,今天外麵確實挺冷的。”她邊說邊為陳嘉南拂去肩上的雪花,挽著他的手臂與眾人一同步入屋內。


    在裏屋的客廳沙發上,羊爺一改平日裏的邋遢,隨意裝扮,換上了一套整潔的棉質唐裝,正坐在火爐旁悠然品著茶。見到陳嘉南等人到來,羊爺起身相迎,撫摸著花白的山羊胡,滿麵春風地招呼道:“快請坐,快請坐。”


    陳嘉南一行人依言坐下,羊爺為他們逐一斟上熱茶。陳嘉南殷勤地為羊爺點燃一支煙,禮貌地說道:“羊爺,今天我們突然造訪,沒有打擾到您的休息吧?”羊爺擺擺手,笑著回答:“我這個半截子已經入土的遭老頭子,有什麽打擾不打擾的?你們幾個年輕人能來看我,說明我這張老臉還算有點麵子。”


    陳嘉南撓了撓頭,正色道:“羊爺,此次前來主要有三個目的。首先,感謝您一直以來對飛燕的關照;其次,感謝您上次托飛燕帶給我們的特效藥品,若沒有您的藥,我們兄弟可能現在仍然把在床上休養呢;最後,正值元旦佳節,特地過來與您共飲幾杯。”


    羊爺聽後哈哈大笑,讚賞道:“我沒看錯你小子,算你有心了。今天確實得好好暢飲一番。你們幾個也別拘束,來到我這兒就像在自己家裏一樣,該幹嘛就幹嘛。”


    彪子聞言起身向羊爺致意,然後拉著二寶和劉四狗去一旁玩起了鬥地主。鄭三平則嚷嚷著要去幫忙錢飛燕做飯。羊爺與陳嘉南閑聊之餘,不時品茶抽煙,氣氛和諧融洽。


    然而,羊爺細心觀察發現,陳嘉南雖表麵平靜,但眉宇間難掩憂愁。羊爺終於按捺不住,放下茶杯,語重心長地說:“小子,你的事情飛燕曾向我提過一二句。


    凡事切勿給自己過多壓力。”陳嘉南抬頭,無奈地歎息:“我弟弟妹妹如今下落不明,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經曆怎樣的苦難和折磨。我自知我不是什麽好鳥,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報應!來得如此迅速嗎?


    老天爺要懲罰我可以,哪怕是明天即刻將我拉出去槍斃,我也願意!隻求能換回我弟弟妹妹的平安歸來,讓他們健康地活著。”


    羊爺捋了捋山羊胡,深沉地說:“人生在世,哪能總是一帆風順。想當年,我在江湖上亦是叱吒風雲,無論黑道白道,誰見了不得尊稱我一聲‘羊爺’?”


    說到此處,羊爺自嘲地幹笑一聲,接著問:“小子,你可知我為何選擇退出江湖?”陳嘉南搖搖頭表示不知。羊爺見狀,便決定分享自己的往事:“若你不嫌我囉嗦,我這老頭子就多嘮叨幾句。”陳嘉南立刻端正坐姿,誠懇地表示願意聆聽。


    羊爺點燃一支煙,深深吸了兩口,眼神迷離地陷入回憶:“記得是我十八歲那年,當時我還是個老實本分跟隨師父學醫的孩子。


    一次陪同師父外出診歸來,在診所門口看到母親焦急萬分,滿頭大汗。一見我便失聲痛哭。師父急忙上前扶住母親,關切詢問發生了何事。


    母親哭訴道,那天父親騎人力三輪車送貨時不慎刮蹭了一輛汽車。車主乃是當時黑道上有名的大哥——黑爺,他不問青紅皂白,直接命手下打斷了我父親的腿,並將人扣押,讓人傳話要求我們家籌集兩萬元贖人。


    那個年代,別說兩萬,就連兩百元對我們家來說都是天文數字。情急之下,母親隻好來找我求助。而我當時隻是一個學徒,身無分文,唯有滿腔怒火,揚言要去找黑爺報仇。


    結果被師父嚴厲訓斥,他讓我留下陪伴母親,獨自去與黑爺理論。那時,師父在海東也算小有名氣的年輕中醫,社會關係尚可,然而誰也沒想到,師父這一去竟成了永別……”


    羊爺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繼續回憶:“我師父家中僅有一女,比我年長幾歲,當時在省城上大學。得知噩耗後,她急忙趕回家,因其見識較廣,果斷選擇了報警。然而,黑爺背後的勢力過於龐大,警方雖沒有明確表示不予理會,卻總是以各種理由推脫責任。


    那時,我父親仍在黑爺手中遭受折磨,年輕氣盛的我怎能咽下這口氣?於是,在一個漆黑的夜晚,我孤身一人,手持殺豬刀,勇闖黑爺府邸,曆經三番激戰,終將父親救出。此事使我一夜之間在道上聲名鵲起。”


    “受傷的黑爺自然不會善罷甘休,準備對我展開報複。恰逢此時,我的老大葉哥與黑爺勢不兩立,見我勇猛異常,便利用自己的關係助我脫困。


    此後數年,我跟隨葉哥打拚,名聲日益顯赫,心態也逐漸膨脹,無視法律,違法亂紀的事沒少幹。我的父母一生忠厚老實,時常勸誡我回歸正途,但在當時如日中天的我看來,他們的忠告無異於耳旁風。”


    “然而,好景不長,葉哥與黑哥之間的矛盾最終爆發,黑哥雇傭外地刀手襲擊葉哥,後者身中十三刀幸得救治未亡。葉哥在病房內怒不可遏,宣布若有人能除掉黑哥,將贈予若幹產業,允許其獨立門戶。


    道上混的誰不渴望財富?我因與黑哥舊怨在先,主動請纓,在一個夜幕深沉的夜晚終結了黑哥的生命。然而,我還未及享受成為老大的榮耀,便被警方逮捕。葉哥為報答我,竭盡全力動用一切關係,最終我被判刑十五年。


    出獄之時,我已經成了小老頭。在我服刑期間,葉哥在一次掃黑除惡行動中被依法執行死刑,整個團夥僅存四五人得以幸免。我的父母因我之事飽受非議,悲痛欲絕,含恨離世,還是我師姐料理的後事。”


    陳嘉南不禁插話問道:“羊爺,您就這樣退出了江湖?”羊爺揉了揉臉頰,苦笑道:“再繼續混跡下去,恐怕連祖墳都不讓進了。”陳嘉南點頭表示理解,又問:“羊爺,如今的海東道上的局勢您還熟悉嗎?”


    羊爺自豪地回應:“還算了解,那些道上的小輩在我診所療傷時,常會吹噓一番,我也從中得知了不少信息。”陳嘉南順勢提及:“您聽說過於老二這個人嗎?”羊爺聞言,頓時坐直了身子,目光銳利地盯著陳嘉南,回答道:“有所耳聞,此人在火車站一帶活動,專做些喪盡天良、損人利己,生兒子沒屁眼的事。”


    就在此時,廚房傳來了錢飛燕的聲音:“開飯啦,大家都來洗手準備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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