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星期六是李子木一生中最憋屈的一個星期六,他永遠記得那個星期六。


    巴山鋼鐵廠副廠長申光顏喜歡打牌李子木是知道的,但他沒有想到申光顏的牌癮那麽大,一連幾個小時不停歇。


    當時說好了打到吃午飯,午飯後就回市裏。李子木想就一兩個小時的時間沒有什麽,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可是吃午飯的時候,巴南分廠的同誌們已經把飯擺在桌上了,打牌的人卻沒有來。李子木和幾個司機等了二十多分鍾還沒有來,巴南分廠的的書記廠長覺得不好意思就派人去催。打牌的卻說:“你們先吃著,我們牌打完了來吃。”


    李子木和司機在分廠的書記廠長陪同下草草的吃了午飯。飯後,老袁對李子木說:“他們這麽廢寢忘食的打,一定是某人輸了。”


    李子木不解的看著老袁說:“不可能吧!下麵弟兄不是給他們發的有底金嗎?還有那些弟兄們陪著他打,難道那些弟兄們要贏他的錢?”


    老袁輕輕的笑了笑:“你兄弟不打牌不知道這裏麵的名堂,這是那些弟兄們為了巴結某人的戰術。”


    “哦!”李子木驚詫莫名的看著老袁:“老袁,這打牌還有戰術?你告訴我這打牌還有什麽戰術?”


    老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說:“兄弟,你別看這打牌隻是簡單的玩一玩,其實裏麵的學問可深了。你隻知道上麵的人下來打牌,基層單位要給打牌的領導發底金,你知不知道這底金發的是多少?”


    李子木搖了搖頭說:“我隻知道他們說要發底金,到底發的是多少我真不清楚。袁哥,一般會發多少?是五百塊嗎?”


    老袁驚詫的看著李子木,那眼神就像是看外星人一樣:“你兄弟真的是不懂行情啊?五百塊錢你都拿得出手?”


    “難道是一千塊錢?”李子木驚詫的看著老袁。


    老袁搖了搖頭說:“你子木兄弟也太小氣了吧!你一千塊錢都拿得出手?”


    “袁哥,一千塊錢不少了,這是我一個月的工資啊!”


    “子木,憑你這點你兄弟的官是當不大的,雖然你人很正直也有才華,但你的眼界不行。兄弟,不是哥我看不起你,是你不適應這種環境。所以,你是空有一身本事是沒有人用你的。首先你的眼界就已經決定了你,你根本想不到,現在打牌的風氣是怎麽回事了。據我所知,官場上就是以打牌劃線的,不是一路人你想和他們打牌都不行。是一路人才讓你進那個圈子,你才能和他們一塊打牌,也才有你發底金的資格和機會。兄弟,那些官場上的人發的底金是這個數。”老袁說著伸出一個指頭在李子木麵前晃了晃。


    “一千塊?”李子木驚愕的看著老袁。


    “嗨!虧你說的出口!再添一個零吧!”


    “什麽?這麽大呀?這簡直就是……”


    “兄弟,與那些人相比,我們單位裏打牌發底金就是小巫見大巫了,隻有一個零頭了。”


    “一萬塊?”李子木看著老袁說:“哥哥,這也不少了,我一年的工資才這麽多,他們發底金就這麽多,怪不得他們下來都喜歡打牌,原來才是有這麽一條發財的路子啊!”


    “也不完全發那麽多,有的單位發一半。這就看那個單位的領導會不會處事了。所以,我說一個單位與上麵的關係好不好就在牌桌上看出來了。在打牌的時候,為了讓領導的玩心更大,使他全身心的投入到打牌中,必須來一個欲擒故縱先讓領導輸點,讓他把發的底金輸得差不多了,那就開始讓他贏了。這時候領導特別興奮就一直想打,直到領導打累了不想打了才會停下來。”老袁說到這裏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你兄弟今天就好好的等吧!”


    不久,巴南分廠的同誌來對李子木說:“領導說,讓李主任好好的休息一下,他們打到上班的時候再回去。”


    李子木信以為真,就在他們打牌的茶樓大廳休息。老袁見李子木要睡覺,輕輕的怪笑了一下:“兄弟,我陪你好好的睡覺吧!”


    李子木雖然每天有午睡的習慣,但睡的時間都不長。一點鍾左右睡覺,半個小時到四十分鍾的時候一定會醒的。他在外麵睡覺更容易醒。這天,李子木不到半個鍾頭就醒了,他醒來後見老袁還在睡,擔心影響老袁睡覺就躺在沙發上養神。


    兩點鍾的時候,李子木想打牌的肯定結束了,那就該回去了。李子木正準備起身,老袁笑著說:“你今天就安心睡吧!”


    “老袁,已經兩點鍾了,我們……”


    “你還不明白啊?今天不到晚上你不要想走!”


    李子木不解的看著老袁:“他們不是說的上班的時候就回去嗎?”


    “你呀你!你還當真了?你今天就……”老袁的話還沒有說完,巴南分廠辦公室的同誌推門進來:“李主任,申廠長說,今天是星期六,回去也沒有什麽事情做,他要你好好的耍,吃了晚飯再回去。”


    老袁看著李子木似笑非笑的說:“怎麽樣?你今天就安心的耍吧!”


    “老兄,這怎麽耍呢?電視沒有電視書沒有書,就像這樣坐著吹牛?”


    老袁笑了笑說:“我們去裏麵包間喝茶?”


    李子木笑著說:“算了吧!你是知道的,我既不喜歡喝茶更不喜歡……老袁,我去理發,你陪我去洗頭,這樣混時間才快!”


    老袁想了想說:“好吧!我陪你去理發!”


    李子木和老袁走出茶樓,正向行人打聽哪裏有理發店的時候,巴南分廠的書記李同生來了,笑嘻嘻的說:“李主任,我來帶你們去!”


    李子木驚詫的看著李同生:“你不陪申廠長打牌你來陪我們幹什麽?”


    “嗨!你是知道的我也不是很想打牌,現在有他們在陪申廠長,我就不陪他了。”李同生說著就把他們打牌的詳細情況給李子木說了。


    申光顏副廠長早在一個禮拜前就電話通知了巴南分廠了,巴南分廠的同誌就清楚他是要來打牌的。巴南分廠領導班子討論了班子成員怎麽陪同申光顏副廠長的問題。經過討論,決定給申光顏副廠長和幾個管工程的部門領導每人發底金五千塊。班子所有成員必須每人陪著打幾圈,每人最多輸兩千錢。如果申光顏副廠長仍然沒有走的意思,分廠主管業務工作的科長也來陪著打兩圈,輸上幾百塊錢。


    為了使時間夠,開始幾局是不能讓申光顏副廠長等人贏的,必須有輸有贏,到後麵時間差不多了,分廠的同誌盡量不要贏了。


    李同生給李子木說了這些後,李子木問道:“那現在是領導贏了的時候,還是領導輸了的時候。”


    李同生笑了笑說:“領導現在才開始贏。”


    “老李,這麽說我們今天下午是不回市裏了?”李子木心有不甘的望著李同生。


    李同生笑了笑說:“李主任,你難得到我們這裏來一次,你就好好的休息休息,我陪你們看看巴南區的風景吧!”


    這時候,李子木非常後悔把小車放回去了,要不然的話自己早就回市裏了。李子木後悔了,這對他來說是一次經驗教訓。


    巴南分廠的李同生看出李子木想急著返回市裏,就對他說:“李主任,要不我派車把你送回去?”


    李子木心裏真想李同生派車把他送回去,但司機為了他一個人跑一個來回真的是很浪費的。李子木想到這裏笑著說:“謝謝老李!我與其叫你們派車送我,還不如我通知我們的司機來接我。老李,申廠長不是說了明天是星期天嗎?星期天反正沒有什麽事情,我就不忙回去,我們就在巴南區好好的逛一逛。”


    李同生把李子木和老袁帶進理發店。李子木是第一次進豪華的理發店,而且是睡著洗頭。李同生為了使李子木消磨時間,就對理發店的老板說:“師傅,我這兩位朋友時間充裕,你給他們把時間留夠。”


    老板明白了李同生的意思,就安排人員給他和老袁洗頭。光是洗頭就用了半個多鍾頭,發理好後又洗了半個鍾的頭,又加上什麽疏通經絡按摩,一共用了三個鍾頭。


    李子木看時間該吃晚飯了,他想,吃了晚飯打牌的總該結束了,哪想到李子木徹底輸了。


    李子木和老袁在李同生的帶領下走進吃飯的地方,已經有巴南分廠的同誌等著李子木和老袁了,李同生對李子木說:“李主任,他們打牌的不來吃晚飯了,我們先吃。”


    “什麽?他們不來吃晚飯了?這幾個人真的是廢寢忘食啊!”這樣的話,李子木隻能裝在自己心裏,他不能說出來。


    申光顏是副廠長是李子木的領導。申光顏以前是巴北分廠的領導,李子木是鋼鐵廠宣傳科的頭,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李子木是機關部門的領導,算是申光顏的半個領導。現在申光顏是李子木的領導了,李子木怎麽能說申光顏呢?


    李子木想,今天已經在會議上說了不該說的話了,已經與領導結下了了不該有的“梁子”了,難道為了打牌的事情再與領導產生矛盾?


    李子木什麽話也沒有說,在李同生等人的陪同下草草的吃了晚飯後,百無聊賴的就在茶樓大廳睡覺。


    李子木想知道申光顏副廠長打牌的情況,就往他們打牌的房間走,當他推開房門的一瞬間,一股白色的煙霧就從裏麵撲麵而來,李子木連忙閃到一邊,但還是被煙味、汗味和麵條的味道嗆到了。李子木咳了幾聲後想看看裏麵的情況,可裏麵煙霧彌漫根本看不清,李子木一手又將門拉上了。


    李子木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開門去看的動作,引起了申光顏副廠長的不滿。申光顏副廠長對巴南分廠陪他打牌的廠長和副廠長說:“老李沒有事情做,你們給他安排點事情做唄!”


    陪著觀看申光顏副廠長打牌的同誌立即出來對李子木悄悄的說:“李主任,領導要我們給你安排事情做,你看你想做什麽事情?”


    李子木明白那位同誌話裏的意思,笑著說:“你們就心甘情願的這樣陪著打牌?”


    “唉!”那位同誌歎息一聲說:“不陪他又有什麽辦法呢?”


    老袁在旁邊說:“今晚上他不玩一個通宵就不錯了。”


    “什麽?他還要玩一個通宵?”李子木驚詫的看著老袁,老袁隻是嘿嘿嘿的笑,並不說什麽。


    巴南分廠書記李同生對李子木說:“李主任,他們打牌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我想叫你到歌廳去唱歌跳舞,那樣時間倒混的快些,可你又不喜歡到那些地方去,那我們幹脆去洗腳,這洗腳你應該不反對吧?”


    李子木想了想,老李都把話說到這種份上了,自己不能再說其他什麽了。李子木四人跟著李同生到洗腳房去洗腳。


    這洗腳房還可以,李子木四人在一塊洗腳一塊看電視,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十點多鍾。


    李子木想,打牌的應該結束了,從上午十點多鍾開始打牌,到晚上十點多鍾已經十二個小時了,難道他們的腰不痛腿不麻?


    李子木把自己的想法給老袁和李同生說了,他倆笑著說:“怎麽腰不痛腿不麻?隻是他不願意說出來罷了!”


    老袁說:“某人現在已經有腰椎間盤突出症不說,還是高血壓和糖尿病初期。”


    李子木清楚老袁嘴裏的某人說的是誰,看了一眼老袁很惋惜的說:“他小我們十四五歲,竟然有這些病與他不注意身體有關。”


    李子木四人一邊享受著洗腳一邊吹牛,不知不覺過去了兩個多鍾頭,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打牌的還沒有要結束的樣子。


    李子木像這樣到晚上十二點鍾都沒有睡覺休息,在他幾十年生涯中是少有的,除了有幾次春節聯歡晚會是堅持到十二點多鍾外,平時根本沒有超過十二點鍾不休息睡覺的現象。


    李子木四人在茶樓大廳裏一會兒吹牛,一會兒又躺在椅子上睡覺。其實根本睡不著。淩晨三點鍾,李子木就在大廳裏慢跑,可能是他的跑步聲驚醒了申光顏副廠長,也可能是他的錢已經贏得差不多了,或者是他的腰椎間盤突出症使他難受了,總之,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申光顏副廠長終於不打牌了。淩晨三點半鍾,李子木終於上車返回市裏。


    在車上,李子木問監察科長傅德章:“老傅,坐這麽久你不覺得腰疼嗎?”


    傅德章笑了笑說:“我好像不覺得,隻有年輕領導的腰可能難受。”


    “嗨!”李子木不解的說:“既然腰難受那還坐那麽長時間,那不是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嗎?”


    傅德章沒有回答李子木,傅德章的司機一邊開車一邊說:“這是你不會打牌的原因,所以你就不懂了,那是苦中有樂,有收獲的……”


    司機還要往下說的,傅德章大聲喝道:“開你的車!說那麽多幹什麽?”


    李子木清楚傅德章也是一個喜歡打牌的人,他跟著申光顏副廠長打牌肯定得了不少的好處。李子木想監委書記馬上就要退休了,大家都在猜測傅德章有可能要接班。但李子木從傅德章的某些做法看,兩個主要領導不一定會向上級推薦他了。這時李子木才明白了,怪不得田草副主任沒有把傅德章納入競爭對手,原來才是這麽回事。


    傅德章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原因竟然對李子木說:“老李,你對我們鋼鐵廠下一步班子成員調整有什麽想法沒有?”


    李子木一驚,剛才還瞌睡兮兮的現在一下來了精神,李子木連忙問道:“老傅,鋼鐵廠領導班子要調整?我沒有聽說過啊!”


    “嗨!你這個老李同誌,這是鋼鐵廠都在議論的事情,你竟然一點都不知道?我不相信!”


    “老傅,我隻是聽說過馬上天書記要退休了,你和另外幾個人是熱門人選,其他的事我根本不知道啊!”李子木真誠的說。


    傅德章在前排笑了笑,他笑的表情李子木是看不到,但他能感受到傅德章不但是高興的,而且也是非常激動的。傅德章笑著回頭看了李子木一眼說:“老李,你都聽到什麽說法了?”


    “嗨!那就多了!有說馬書記退下來後你直接上去的,也有人說鋼鐵廠裏有年輕幹部積極活動的,還有人說省公司會另外派人來的,也有人說申光顏副廠長要改任監委書記的。老袁,各種說法都有。”


    “老李,申廠長改任監委書記是不可能的。曾廠長要調走,他走了申廠長就會接廠長的班了,他怎麽會改任監委書記呢?。”


    “那如果是那樣的話,你老傅肯定就是監委書記的不二人選了!”


    傅德章隻是嘿嘿嘿的笑了笑,並沒有回答李子木是還是不是。


    李子木根本不知道他們一行人在巴南分廠的所有活動,曾東廠長竟然了如指掌,而且還有對李子木極為不利的說法,李子木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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