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先去吉祥街,這是蛟河街最繁華的地方。小五子買了兩條萬壽牌香煙,這是新京製煙廠出品的,現下很多有錢人都抽這煙。然後又買了匹綢緞。這禮就很重了,大娘有點嫌貴。小五子笑著說:“禮物重辦事才痛快,錢花了還能掙。”


    買完東西,大娘領著兩個孩子向警署後麵的胡同走去,大少爺杜奎就住在這裏。


    杜奎是杜大憨大兒子。從小在蛟河街念書,滿洲國建國後混進蛟河警署當了個小官,為人貪財好色,不過挺孝順,經常回屯裏看他爹。平時也挺照顧鄉親的,人緣不錯。


    找到大門上去敲敲門,出來一個漂亮少婦,一看大娘,眼睛一亮,高興地說:“桂芝,你啥時候來的,快進屋,哎喲,我幹閨女也來了?”抱住小蘭在她臉蛋上親了一口。大娘給小五子介紹:“這是大少奶奶,你叫芳姨吧。”


    小五子拎著東西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叫了一聲芳姨。


    大娘說:“這是小蘭表叔家孩子,爹媽都沒了,來投靠我們了。這不還沒個戶口呢,想找奎子給想想辦法。”芳姨仔細打量了小五子一番,說:“多好的孩子啊,哎!這什麽世道啊!”邊說邊領大夥進屋,小五子放下禮物,芳姨說:“桂芝,不是我說你,你們一年才掙幾個錢?咱們又不是外人,花這錢幹啥?”


    小五子忙說:“我原來在紅石伐木頭掙了點錢,這不頭一回上門嗎,哪能空手來呢,以後肯定還有麻煩芳姨的地方呢。”芳姨笑了,說:“哎喲,還挺會說,真讓人羨慕,要是我有個這樣的孩子多好。”


    杜奎兩口子成婚十多年了,一直也沒個孩子,芳姨很喜歡孩子。


    杜奎去上班了,得下午才能回來,小五子讓大娘在這陪芳姨嘮嗑,他要領小蘭去買身衣服,芳姨說:“去吧,回來能找到門吧?”小蘭說:“我能找到。”蹦蹦跳跳地領著小五子走了。


    出了門就發現有賣糖葫蘆的,小五子買了兩串,兄妹倆一人一串。小蘭長這麽大也沒吃過幾回,嚐了一口,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走不遠又回到吉祥街,看見有成衣鋪,就開門進去,給小蘭選了一套棉襖棉褲,又選了一件花衣裳。後來幹脆給大爺大娘和自己都買了套衣服。成衣鋪老板沒想到這小夥這麽有錢,都樂屁了。連忙給他算賬,打包,一直送出門口。


    陳大狗皮是天又春飯館的二掌櫃,他還有一個身份是偽滿警署的包打聽,平時在蛟河街欺壓良善,你若得罪他,他就會給警察或日本人打小報告,栽贓陷害,敲詐勒索,無所不用其極。


    這天出門,碰見一個小姑娘,手拿一串糖葫蘆四下張望,沒留神一下撞在他身上,沾了他一身的糖。陳大狗皮當時就怒了,上去一巴掌把小姑娘打哭,還惡狠狠地罵,“小逼崽子,你誰家的?今天你不賠我衣服我他媽打死你。”


    小五子剛從成衣鋪出來手裏提著個大包袱,裏麵是給全家人買的衣服。看見小丫頭倒在地上哇哇大哭當時就急眼了,大吼一聲:“幹哈呢!”把陳大狗皮嚇了一跳,轉身看小五子個子挺高但也是個小孩,就牛逼哄哄地說:“咋地?這小崽子把我新衣裳整埋汰了。賠吧,至少兩塊錢。知道我誰不?今天你不賠,立馬送你蹲笆籬子。”


    小五子把妹妹扶起來哄了哄,回頭說:“你這麽大個人了,欺負這麽小的孩子要不要臉?”陳大狗皮一聽這話就上來抓小五子,嘴裏罵道:“小逼崽子,你找死。”


    小五子沒等他抓到伸手一把抓住他手指向後一撅,陳大狗皮當時就尖叫得像個女高音。小五子往下一壓陳大狗皮立馬跪在地上。小五子問:“你想咋的?”陳大狗皮哎呦哎呦叫著認了慫。說:“有話好說,有話好說。”讓他把手放開,小五子本來也沒想把他咋樣,就放開了手。


    誰知道這家夥以前沒吃過這虧,回頭在旁邊拿了個板凳向小五子砸過來。小五子手快,抬手就抓住了板凳,一腳踹過去,正中心窩,陳大狗皮把早飯都吐出來了。


    小五子真怒了,拎著板凳過去一下又一下砸在陳大狗皮身上,一邊砸一邊罵,“我讓你裝,讓你欺負人,讓你打小孩。”砸了十來下陳大狗皮沒動靜了,大概是暈過去了。


    小五子領著小丫頭就往回走,走過陳大狗皮身邊時,腳下用力在他小腿上踩了一腳。暈過去的家夥又嗷的一聲。他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勁兒,這條腿肯定是廢了。


    很多人都看見這裏打架了,可一看到挨揍的是陳大狗皮都裝作沒看見,悄悄地轉身走開。看得出這家夥人緣多臭了。


    兄妹兩人回到杜奎家,誰也沒提剛才的事。惠芳張羅著要做飯,大娘說:“不在這兒吃了,俺家你大哥去砸冰窟窿了,晚上吃魚。一會得趁亮回去。”


    不一會杜奎回來了,又是一通寒暄。小五子發現杜奎見到大娘很高興。大娘把事一說,杜奎說:“我和五子單獨嘮嘮。”兩人去了西屋。小五子趕緊掏出煙來給杜奎點上,杜奎笑著點點頭。說:“我認識你爹,還和他喝過酒呢。哪年沒的?”


    小五子答:“前年”


    杜奎又問:“你有大名嗎?”小五子說:“前些年有長輩給起了個大名叫振武。”杜奎:“姓齊?”小五子:“姓劉。”其實他的大名是政委給起的。


    杜奎說:“你還小,以前的事就不提了。咱們都是鄉裏鄉親的這忙我肯定幫。我隻有一個要求,你別在這兒折騰,算是給你奎叔個麵子。”


    小五子聽出了這話的意思,杜奎是知道他的,也知道他以前幹什麽的,不過沒打算追究。也隱晦地告訴他別給他惹事。


    小五子說:“奎叔您放心,我知道輕重。保證不給您惹麻煩。”杜奎說:“剛才天又春的陳大狗皮被人揍了,腿都打折了,聽說是外鄉小夥子幹的,不是你吧?”


    小五子說:“那家夥打我妹妹,您說該不該揍?”杜奎笑了,說:“這事我壓下來了,戶口得三天後下來,你來找我拿。往後跟你奎叔常來常往,當親戚處。”


    杜奎對小五子極好,小五子能看出來。他說的都是真心話,但小五子有點不明白他為什麽對自己這麽好。


    在小五子心中始終有一道線。簡單地把人分成自己人和敵人。杜奎是偽警察,是小五子天生的敵人。小五子聽過一句話,最好的敵人是死敵人。


    所以小五子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心中卻很冷靜。


    小五子又出去了一趟,買了些棉花布匹,做被用的。又買了苞米麵,小米子等糧食。這還是有杜奎的條子才能買到。大米白麵想都不要想,這是甲等糧食,隻供給日本人,滿洲國人吃甲等糧食等於經濟犯罪。


    東西太多,小五子隻能再雇一掛馬車,與大娘小蘭告別杜奎夫婦,坐上馬車往回走,回到杜家崴子天已經黑了。


    大爺今天收獲頗豐,從冰裏弄上來大大小小有六七十斤魚,大多是鯉子,白鰱,胖頭等。大爺的嘴就沒合攏過。 他發現小五子一來給他帶來了財運。原來打算打上來魚賣點錢能買些糧食,等小五子他們回來一看,拉了兩麻袋糧,這下心裏有底了。大手一揮,這些魚不賣了,全都自己吃。


    從裏麵挑出一條大的,大概有十來斤的大胖頭,準備一會領小五子去老杜家送個禮。小五子說:“白天見到奎叔了,他答應了給辦戶口。”


    大爺說:“兩碼事,一會去老杜家主要是讓屯裏的人都認認你,得混個臉熟。”還有一個原因大爺沒說,老杜家幾乎天天有賭局,大爺手又癢了,很想去玩兩把。


    一家人吃完飯,劉小店想朝老婆要點錢,孫桂芝兩個字就把他打發了,“不給”就這麽霸道。


    不過不要緊,劉小店自有妙計,領著小五子拎了一條大魚出門向後院老杜家大院走去。


    半路上小五子悄悄塞給大爺十塊錢。大爺也沒推讓,手一轉錢就收起來了,兩人相視嘿嘿地笑。


    杜家大院很大,三進的大院套,四角都有炮樓。杜家老爺常年養著十來個炮手,這鬆江保大小綹子都知道這兒。小綹子根本不敢靠前,大綹子跟他家都熟,不好意思下手。


    二人在角門上敲了敲,裏麵出來人一看是劉小店,就說:“劉大哥,有日子沒來了。聽說上回輸青皮了?”劉小店說:“那可不咋的,上回差點沒把褲子輸了。”


    那人又問:“這領的誰呀?麵生。”劉小店說:“這是我侄兒,過繼給我養老送終的。”又回頭對小五子說:“這是你張叔。”小五子拱手一禮叫了聲張叔。那人將兩人讓了進去。


    前院是炮手和下人住的地方,杜老爺在中院,賭局也在中院。進了中院先去上房,杜老爺在炕上抽煙袋呢。劉小店給小五子介紹:“這是杜老爺,給杜老爺磕頭。”


    小五子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說:“給杜老爺請安了。”


    老頭挺高興,問這誰家孩子?劉小店說:“我表弟殿臣的孩子。殿臣您見過,前兩年沒了,這孩子無依無靠的,這不投奔我來了嗎。”


    杜老爺說:“想起來了,我們爺倆還挺對撇子的,你表弟可比你實在,一見麵就叔長叔短地叫著,孩子往後叫杜爺爺,別那麽外道。”說著掏出兩塊大洋給小五子。小五子沒敢收,看了看大爺,大爺說:“你杜爺爺賞的,你不收他不樂意。”小五子這才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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