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有點冷了,紀華穿了件皮大衣,溜溜達達地往家走。他沒結婚,單身一人在大經路上的一個小院住。


    紀華突然感覺不對勁,自己好像被人盯上了。於是他在大街上找了一家賣布匹的鋪子鑽了進去,一邊裝作挑選布匹一麵往外麵看,他想看看是誰在盯著他。


    街道上人來人往,並沒看見跟來的人,說明這個人也有反偵察的意識,等他出門繼續走,又感覺有人盯著。


    紀華幹脆往一個偏僻的小胡同裏鑽進去,他知道這條路是死胡同。


    等他進入胡同,拔出槍,整個身體貼在一個門樓子的角落裏的時候,聽到了後麵有一個沉悶的聲音,然後是有人倒地的聲音。


    這是有人在後麵動手了,紀華拎著槍就出來了。然後就看到了手裏拎著一塊磚頭的,穿著燒包的藍緞子衣服的小五子,地上躺著個人,顯然是被他拍暈了。


    紀華走近了一看,這個人他認識,是田中的手下,看來是田中派來監視自己的,問題是自己就是發現了,也不能把這個人怎麽樣的。於是他給小五子使了個眼色,自己先走出胡同,小五子扔掉磚頭,遠遠地跟上。


    二人一前一後走進了三馬路的小酒館,二人也沒任何交流,夥計看見紀華,高聲打著招呼:“紀長官來了?您裏邊請。”引導著紀華進入了後院的雅間,小五子卻找了個空桌坐了下來。


    不一會,掌櫃的來了,跟小五子打了個招呼,也領著小五子進了後院雅間。


    紀華身材很高大,小五子這一年個頭也迅速竄起來了,幾乎與紀華一般高了,可還是很瘦。


    紀華伸出雙手和小五子很正式地握了握手,嚴肅刻板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溫暖,可能隻有在真正的自己人麵前他才會表現出這一麵吧?這是兩個人認識這麽長時間的第一次握手。


    “你怎麽來了?我還以為你跟隊伍一起在蘇聯呢。”


    這句話信息量很大,但小五子聽明白了,老郭老尹他們到底是出去了,小五子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小炕桌放上,簡單的幾樣菜,紀華和小五子盤腿坐在炕上,掌櫃的老許也把前邊交給夥計進入雅間,陪他們坐在炕沿上。


    紀華給小五子和老許作正式的介紹,對老許說:“這就是我們派去吉林大壩的人,不但完成了聯絡任務,而且還領著隊伍衝出了包圍,是我們的小英雄。”


    小五子從去吉林大壩講起,把這大半年裏發生的事兒,統統給他們講了一遍,紀華這人還是可以信任的,他目前是小五子唯一能跟上級聯係的渠道了。


    紀華又告訴他,已經收到消息,老郭他們已經到了蘇聯境內了,正在休整。


    小五子又想到張國瑞他們,既然老郭他們出境了,那麽,張國瑞就是沒聯係上他們,小五子又不禁為海山營剩餘的人擔心起來,也不知道他們走到哪兒了。


    小五子從懷裏掏出那個微型膠卷遞給紀華說:“這是我們在半路上截獲的一份情報,應該是重慶國民政府派來的情報人員弄來的。我們都不認識日本字,不知道上麵的內容重不重要,我這次來,主要就是把它送過來,你看看,是不是重要情報。”


    紀華,收下膠卷說:“我回去看看,你明天這個時候再來一趟,我給你答案。”


    小五子又說:“還有個私事求你,給我查兩個人,打聽到地方就行,”說罷管老許要了紙筆,寫了劉小店的姓名和來處,還有老皮的兩個兒子的來曆。


    紀華招呼小五子吃菜,又說:“還有個事得跟你說,劉雲和牧童潛逃了,不單我們,日本人也沒找到他們,不知道去哪兒了,估計是隱姓埋名逃到關裏去了。這事怪我,是我辦事不夠果斷,當時人手不夠我就等了一陣子,等人手夠了卻發現人已經沒影了。”說罷一臉自責地歎了口氣。


    小五子明白他的苦衷,不知為什麽心裏除了遺憾還有一絲慶幸,可能內心深處還是不希望雲姐死吧?


    然後小五子又問:“今天跟蹤你的人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不幹掉他?”


    原來,紀華也遇到麻煩事了,他的上司,特務科的科長,最近總是生病,於是上級就給他放了假,並派了一個人下來指導他們工作,這是個日本人,很精明的日本人。


    這個日本人叫田中,來了以後,沒有動任何人,而是對手下的每個人都展開秘密調查,查他們誰是間諜。


    他們都知道田中在調查,誰也沒什麽好辦法,隻能忍受著。這就像一把懸在腦袋上的刀,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落下來。


    小五子說:“你把那個田中的長相地址給我,我看看能不能在我回去之前幫你解決掉這個麻煩。”


    紀華最近也是煩透了,總被人盯著啥事也幹不了的感覺可真是渾身難受,於是他也就認可了小五子的計劃。


    小五子沒走遠,就在三馬路附近找了個旅店住了下來,到了住處,打開他一直拎著的藤條箱子,整理他的收獲。


    還不錯,他埋的地方土很幹燥,大煙膏子並沒受潮,連包裝紙都沒有受潮。裏麵還有一些票據,有不少房契地契,估計也能值不少錢,可這東西在新京沒法出手。


    兩把盒子炮,是警用的,他沒動還是塞在箱子邊緣了,他的小花口擼子卻又拿出來別在了腰間,他一會得去五馬路看看怎麽把那孩子弄出來。


    小五子晚一點又去了五馬路,到教會大院時,看見二毛子在等著他呢,小五子真有點不知道怎麽處理和他的關係。


    這是個可交的朋友,但小五子不敢把一些事情告訴他,還是瞞著他吧,別把這善良的外國哥們給連累了。


    二毛子領小五子去了育嬰堂,裏麵有兩個中國修女在照顧著孩子,兩個人一人抱了一個,還有個小的在小床上躺著睡覺呢。


    二毛子湊近了伸出手指碰了碰孩子還沒長開的小臉,雖然這時候的孩子都很醜,可二毛子還是很喜歡。


    小五子不是來看孩子的,是來踩盤子的,他打算今晚就把孩子偷走,以免夜長夢多。


    警察應該已經發現女土匪和那幾個警察失蹤了,一定會派人來教堂調查的,等他們發現這孩子就壞了,就弄不走了。


    二毛子問小五子啥時候回奉天,小五子說再待個一兩天,辦完事就走,二毛子說我等你吧,咱們一塊回去。小五子說看情況吧,你有事就先走。


    小五子告別二毛子說回旅店,二毛子也就沒留他。


    後半夜,小五子又悄悄地出現在五馬路教堂大院裏,躡手躡腳地溜進育嬰堂,他並沒有直接去抱孩子,而是找了個角落隱藏起來。


    等兩個修女起來給孩子把完尿,喂了孩子牛奶後。孩子們都安靜下來了,修女們也去睡了。小五子這才從角落裏出來,把那個最小的孩子連著小被一起抱了起來,發現孩子並沒醒,才敢往外走,走時順了一個奶瓶,那裏麵好像是清水。


    小五子出來後,偷了一輛洋車,他對這東西熟悉,偷這種車還是輕車熟路的。


    孩子放在車上,小五子拉起車就跑了起來。


    好像又回到了春天剛來新京的時候,那時候每天都是拉著車奔跑在新京的每個大街小巷中。


    走了足足兩個鍾頭才到了孟家屯,小五子記性好,而且隻隔了一天,到地方就找到了小鳳仙親戚家。


    當小鳳仙看到風塵仆仆抱著孩子的小五子後,竟激動得渾身顫抖,話都說不出來了。


    小鳳仙休息了一天,臉色沒那麽蒼白了,抱著孩子無聲地流淚。看起來楚楚可憐,一點不像令人聞風喪膽的女土匪。


    小五子對她說:“這地方離新京太近了,身體養好一點就離開這兒吧?還有沒有落腳的地兒了?”


    小鳳仙說:“我打算明天就走,我回我的老家梨樹,雖然也沒啥親人了,但隱藏一陣子還是沒問題的。”


    小五子又說:“我現在都在奉天活動,你要有困難就來找我吧。”又跟小鳳仙說了他們落腳的地址。


    小鳳仙說:“兄弟,你有媳婦沒有?”小五子說:“我才十六。”小鳳仙說:“姐給你作媳婦吧?作小妾也行,要不然都不知道怎麽報答你了。”


    小五子臉突然紅了,笑著說:“大姐,這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就是不認識的人碰上了,我也得伸把手啊?更何況你是小丹桂的師妹,咱們是一家人呢。”


    小鳳仙說:“我不管,我就賴著你了,等我養好了我就去找你去。”一邊說一邊笑。小五子也不知道她說的是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辭別了小鳳仙,小五子又把那洋車拉了回去,他知道拉洋車人的辛苦,這是他們全家的身家性命啊,他得把車子給人還回去。


    小五子回到旅館時天已經亮了。小五子真有點困了,連著兩天晚上都沒睡好覺,這會,了卻了一樁心事,小五子躺床上就睡著了,從早晨睡到下午都沒動過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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