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風在玩命奔跑,發髻已經跑散了,正在光著膀子披頭散發地飛奔。


    他頭發很長,離老遠看會以為他是個女人呢,但女人絕不會光著上半身在炎炎夏日裏狂奔。


    二裏地外有九個人在追他,那些人都是日本兵,都背著大槍。


    張清風眼力很好,能清清楚楚地查出追他的鬼子個數來。


    天兒熱得如下火了一樣,路邊的石頭都不敢坐,因為你坐上去一定會被燙得跳起來。


    日本鬼子也熱,所以他們也都光著膀子隻穿了條褲子還都挽著褲腿露出短粗的小腿在散熱。


    鬼子們背著槍,褲腰上掛著子彈盒手雷,所以跑得不可能比張清風快。


    不過這夥小鬼子如賴皮糖一般粘住了他,已經追了他半天了,現在兩方都又累又熱,都快挺不住了,也都在咬牙堅持,等著對方崩潰。


    張清風是個小道士,今年十七歲,從小被師父撿來的,養在道觀裏,爺倆如親父子般相依為命。


    前麵已經不再是平原了,已經能看見屏風一樣的山巒了,張清風身上的汗水出了一身又一身,被曬成古銅色的脊背上有一層細細的白色結晶,那是從他體內隨汗水排出的鹽分。


    鬼子們顯然是帶了水壺的,能在半路上補充缺失了的水分,而張清風除了扛了一杆大槍外啥也沒帶,嗓子已經冒煙了,再跑一會他就會因脫水而倒下。


    進山就好辦了,因為這是他的家,他的道觀就在這醫巫閭山裏,今天殺了那個老鬼子就是為了給師父報仇。


    張清風姓張是跟師父的姓,而清風是道號,他本來也沒有名字,道號就是他的名字。


    師父不知道什麽時候認識了個日本人,而那個日本人沒事就來以論道為名經常來道觀。


    直到有一天,張清風回到道觀,發現師父被人勒死在臥房裏,而三清殿裏供桌上的宣德爐卻不見了。


    張清風就知道那個日本鬼子一趟一趟的往這兒跑肯定不隻是為了和他師父這個糟老頭子嘮閑嗑的。


    他則因為出門辦事而逃過一劫。


    張清風去了黑山打聽了好幾天,才找到那個經常來道觀的日本人在哪兒,今天早上,他混進了那個老鬼子的家,手刃了這個可惡的仇人,但卻並沒找到他丟失的宣德爐。


    張清風終於看見了幾棵樺樹,他知道這種樹裏水分大,能潤一潤他已經幹得裂開的嘴唇和冒火的嗓子。


    他從腰間抽出了小刀,在樹上斜著割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然後將嘴緊貼在口子下端處吸吮著,如吃奶的孩子般急切。


    張清風的眼睛卻在向來的方向看,追殺他的鬼子兵也能看見他,但這麽遠是打不準的,所以鬼子們也就沒再浪費子彈。


    鬼子兵是知道他沒有水的,所以才會窮追不舍,就等他脫水而倒下那刻呢,萬萬沒想到他還會這一招。


    水分不多,僅僅能濕潤一下口唇,但他時間不多,再耽誤一會日本鬼子就會追到射程之內,那他以一敵九就可能跑不掉了。


    於是張清風戀戀不舍地看了那還有水滴滲出的樹皮上的口子一眼,又轉身向山區狂奔而去。


    小五子他們已經翻過山了,前麵就是一望無際的平原。這時正值下午,天氣熱得人透不過氣來,馬隊都在一片闊葉林的樹蔭裏乘涼,馬也都解開了籠頭馬鞍,讓它們自由的吃些嫩草,喝些泉水。


    吳鳴還是老習慣,往前探出五六百米去找了棵茂密的大樹爬了上去。而在他的前方,一片樹蔭下坐著渾身插滿了樹木枝葉的刀子,正在那裏仔細地擦拭他的德製衝鋒槍。


    突然,刀子聽到了吳鳴的哨子聲,立刻端槍站了起來。


    然後就看見一個精赤著上半身長發飄飄的年輕人扛著把三八大蓋,健步如飛地向山坡上跑來。


    後麵追來的日本兵看見已經有樹木出現了,也不管還沒追到有效射程之內了,“巴勾,巴勾”的三八大蓋一槍接一槍地響了起來,他們也怕這個小道士鑽進山裏就找不著了。


    一顆子彈從張清風的鬢邊一掠而過,剪斷了他飛散的幾根頭發,在這火熱的季節裏還是讓他感到了這道炙熱。


    腳下的蒿草很高,但卻有盤結在一起的,張清風的腳尖就趟到這上麵,然後他就飛撲了出去,仗著他身手靈活才沒摔個嘴啃泥。


    而這一摔則恰恰救了他的命,又有兩顆子彈嗖嗖地掠過他伏下去的身影處。


    張清風剛爬起來,就看見了一個壯實的漢子踩住了他的槍,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笑出了一口白牙。


    張清風一看沒拽動槍就想掏刀,沒想到對麵穿著偽軍軍褲,也光著膀子的漢子說:“小子,是中國人你就別動,別想著動手,你肯定不是我對手,後麵追你的是鬼子吧?別怕,遇到我們是你天大的造化。老實在這兒趴著,看哥哥們給你宰了他們。”


    小五子和二牛這時早已包抄到位了,小五子還是用的毛瑟九八k,這槍除了射速慢以外沒有任何短板,無論是射程和精度上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槍。


    而二牛手裏卻是小五子送給他的大八粒,這槍也不錯,最大的優勢就是射速快,好手能打出衝鋒槍的連射效果。


    而樹上的吳鳴則用的俄製水連珠,再加上王猛用的上次繳獲的加藤的日製狙擊步槍,這幾個神槍手竟然用了好幾國生產的槍支,每人都不一樣。


    九個鬼子兵,已經追到三百米以內了,這些神槍手卻都沒開槍,因為不用說,都不約而同地想要全殲這些小鬼子,所以得放近了打,一旦戰鬥打響就不能放跑了一個。


    鬼子們剛才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追的小道士摔倒了,卻沒看見他起來,而前麵還有一個光著上身的人一閃而沒,看樣子這小道士有人接應,所以日本兵也都端起了槍,放慢了腳步,幾個人配合默契瞄向不同方向。


    “砰!”第一聲槍響來自樹上的吳鳴,他打的是離得最遠的那個,以他的槍法都到了一百米左右了再打不著人可就出笑話了。


    第二個開槍的卻不是各大神槍手,而是離得最近的刀子,他的衝鋒槍在吳鳴的槍響過後也跟著“噠噠噠”地吼叫起來,第一梭子子彈就放倒了仨。


    “砰,啪,巴勾!”神槍手們的武器也都及時地發威了,鬼子們的槍也同時響了起來,不過他們沒時間瞄準,就隻是受到突然打擊的無意識還擊而已,根本沒有準頭。


    小五子二牛王猛可都有準頭,他們竟默契到不同時開槍,而是根據隊友的彈著點再扣動下一次扳機。


    當大眼的衝鋒槍也加入戰團後,戰鬥奇跡般的結束了,從吳鳴的第一槍到大眼的最後一梭子子彈,前後沒用上一分鍾,戰鬥快得令人咋舌。


    日本兵一個活的都沒有,而小五子的部隊連個蹭破一點皮的都沒有,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完勝。


    這邊戰鬥打完了,刀子又向遠處放出好幾百米的警戒才發現再沒了敵人。


    石頭扶起了小道士,問他:“說說,怎麽回事?日本兵追你幹啥?他們一共來了多少人?”


    張清風很聰明,他從趴在地上聽到了爆豆般的槍聲就知道這夥人不是偽軍,哪有偽軍會打自己主子的?這幫人也太厲害了,九個日本兵,這都能管理一個大點的城鎮了,就這麽一眨眼的工夫就被他們說宰就宰了?這莫不是自己感動了神明,派來拯救自己的神仙吧?


    然後他就看見了小五子,一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小夥子,卻貌似這夥神仙的頭頭,也在那兒呲牙看著他笑。


    張清風順手撿了根樹枝把頭發又挽了個髻,然後跟石頭說:“我就是這山上三清觀的道士,這些該死的日本人殺了我師父,搶了我觀裏的寶貝,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那個老家夥,今天早上割了他的頭顱,沒想到這些兵發現了後就一直追,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玩命追我,可能那個老鬼子是個大人物吧?


    這些兵本來有十二個,被我幹掉了仨,這才剩九個的,你們要是殺了九個就對了,再沒有其他人了。”


    小五子問他:“道觀裏還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了嗎?有的話打包帶走吧,這地方待不了了,跟我們走吧?我們是專打鬼子的八路,怎麽樣?有沒有興趣?”


    張清風愣眉愣眼地看了小五子半天,心道他怎麽這麽有信心,就知道我會跟他走呢?不行,我得難為難為他。


    “跟你們走你得管吃管住,還得有零花錢,還得有肉吃,你要是答應了我就跟你走。”


    小五子立馬掏出一把錢,沒數多少,直接遞給他說:“這是零花錢,猛哥,給他拿塊肉幹。你要跟我走會天天有肉吃的。”


    張清風說:“那你們再跟我回去一趟吧?道觀的房地契還都在觀裏呢,我得拿著,別被人給占了去。”


    這小子挺有意思,小五子一看他的體格就相中了他,更何況他還殺了好幾個鬼子,無論膽量還是身手都是小五子需要的戰士模樣。


    隊伍打掃了戰場,將鬼子屍體埋了。這不是濫好心,而是這三伏天曝屍荒野可能會引發瘟疫,另外也讓敵人無法追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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