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頭,晚風微冷。


    高山之巔,一個少年盤膝而坐,膝上橫放著一柄竹劍。


    出乎意料的是,最後烏奈的疑惑隻被解答了一半,而另外一半也同樣是李木木的疑惑。


    烏奈對此雖是意外卻也釋然,隻留下一句“你我是有緣人,今後必會再見。”


    從烏奈的問題之中李木木知道臨字道音落下之際,二人所臨並非同一場景。烏奈所遇見的應當是與自己身世有關的事情,而且其中還可能牽扯到李木木身上。


    他的記憶又一次被拉扯回聖裔國西陲的那個與世無爭的小山村,村裏那場離奇的大火以及他母親的失蹤。這些事情在這幾個月裏一直徘徊在李木木的夢境之中。


    這些事情似乎有了一絲眉目,他母親的失蹤或許並不是因為魔族,而是因為妖族。


    竹葉聲入沙落,李木木心境亂如爛麻。


    他陡然睜開眼睛,氣息有些不穩,眼前一張殘頁懸浮於半空中。


    性命攸關的時刻鏢頭並未有所隱瞞而是將真的東坡遺法殘卷交出,這一份道意李木木於酒中已經得了三四分,如今有殘頁相助,對其感悟有再深一步。


    此法雖殘,卻是真法,而且李木木早先便在此法中舉一反三領悟出了逍遙劍意雛形。


    想到逍遙劍意,李木木從納戒之中取出了一卷氣息完整的功法典籍,此前他已走馬觀花一覽此功法。


    李木木無比肯定,這就是真正的逍遙劍,因為他識海之中屬於逍遙劍意的功法模子與這一卷功法竟然百分之百地吻合,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隻是可惜,此法並非如烏奈所說的那般完整。


    李木木調整氣息,氣息方穩,膝上竹劍已然消失。


    劍動聞劍鳴,此是一層逍遙劍意,天地之音不聞,非是人耳不聞,實是心耳不聞。


    此時邁出第一步,“莫聽穿林打葉聲。”聲,多假,耳聞不如目見。


    劍去,隻去卻不借力,心空所以無物可借,然而也正是因為沒有可以借助的,此劍才無拘無束。


    再進一步“何妨吟嘯且徐行。”因心無物所以才能於雨中徐行。


    劍去,無傷。


    傷人之意也是一種思想上的束縛,有所求之劍,劍則不易變化。


    登堂入室之時,“一蓑煙雨任平生。”道法自然,因緣際會,心無所求,形無所累。


    劍,無形,如醉酒之人亂竄,忽上忽下,難以琢磨,不可預料。


    李木木的神識在巧妙的一刹那與之相連,一點神識注入,劍有了靈魂。


    逍遙劍意中一點肅殺劍意生起,微冷。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劍本逍遙,一點靈魂注入,如酒醒,如夢醒,多變而具殺伐之意,故此微冷。


    往後的劍意推演忽然停滯,李木木雖然極為熟悉最後的幾句。


    “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山頭本是晚風微涼,林間草木瑟瑟發抖,然而李木木神識入劍的一刹那,天地冷如寒,無色,無溫,無聲。


    定風波,與裴柳所傳授的秋風一動十二停有異曲同工之妙。


    一劍逍遙,劍出無形,萬法為之失色。


    一劍肅殺,噤若寒蟬,天地為之銜枚。


    一劍寂滅,淩厲無形,萬物為之止步。


    李木木很想再進一步,可是最後的劍意卻似乎被人刻意封鎖在一個鵝頸瓶之中。


    肅殺與寂滅兩種劍意都可以配合逍遙劍意使用,劍出無形,因需而變,神鬼莫測。


    對於此法李木木還是極為滿意的,而且更為重要的是,這一部逍遙法實在太過原始而正確,如同創造者親自以道法篆刻一般準確。


    聖裔儒聖之法竟然完整傳承於北國皇室,這不得不令人深思,


    那兩個人究竟是誰?


    為何他會對那個年輕的道人有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熟悉感與親切感,而那蒼老的讀書人卻給他一種天敵一般的壓迫感。


    造物主所造皆是一陰一陽,一正一邪,所謂中庸正是如此。陰陽調和方才不至於走極端,不走極端方才不偏不倚,不偏不倚是為正確。


    李木木心中暗忖,那兩人或許就是天地間的一陰一陽,他們的實力實在太過強大,似乎已經超出了物的範圍。


    一夜劍意印證,東方已然泛白。


    他此時又得再一次東歸了。


    不過此次他的目標更加明確。


    先回西陲,再往長安,最後必須去一趟北國。


    根據烏奈跟他所說,他母親的蹤跡很可能在北國尋得,而且那裏也可能有他父親的消息。


    李木木記起烏奈的話。


    “我可以感應到你身份的不簡單,但是正因為如此你也輕易不要踏入北國皇城範圍,那裏的人都是……”


    烏奈說一半沒有再說,難受的人很喜歡話說一半,他正是難受之際自然不知道此舉讓聽者也是難受起來。


    李木木從與烏奈其他的話中也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知道妖族皇室鬥爭激烈,這或許也是他決心出遊曆練的原因之一。


    至於為何他得到如此完整的傳承卻又境界平平李木木卻不得而知。


    東歸之途安靜異常,既沒有殺人越貨也沒有流言蜚語。


    走了幾日,尋得山腳下有一個小鎮,規模很小,隻算是大一點的村落。


    鎮裏也沒有什麽營生,因此路上少見行人。


    李木木進入鎮中的第一時間便緊握住竹劍,最安靜處往往潛藏著致命的危險。


    風刮著零星落葉堆積到李木木的腳後跟上,亦步亦趨 ,如同一個訓練有素的刺客。


    沙沙的聲音嘈雜而令人心煩,熾烈的陽光炙烤得人們渾身流汗。


    玄色俠袍之下,一層青色鱗甲已經覆蓋全身。


    對一個單獨麵對危險的人而言危險是一種熟悉的味道。


    又一層落葉掃過,隨即一股寒意拍來。


    人還未轉身劍已經先轉。


    竹劍之前,一柄通體金黃的長劍正止於半空之中。


    出劍之人,不見。


    李木木的神識散開,不見一隻活物的氣機。


    竹劍化影,如暴雨梨花般向四周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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