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黃昏往往帶著一些蒼涼,像是悼念還未遠去的寒冬,又像是預告即將到來的傷感暮春。


    李木木走得並不著急,借著殘陽的餘暉他看向那個平平無奇的藥包。最外層是破爛的黃紙,上麵連一個字也沒有,打開之後仍舊是平平無奇的尋常藥品。


    三顆褐色的丹藥就如同廉價的幹龍眼一般隨意放置著,其下是三五張白裏泛黃的狗皮膏藥,此外看著最為珍貴的就是一個小瓷瓶裝著的一些藥液。


    李木木原本以為自己這是遇上了隱居的得道高人,可是現在他無論是注目細看還是神識探測都感覺不出這些藥品的奇特之處。


    唯一古怪的就是龍眼丹藥之下的那幾張狗皮膏藥外觀與宋寒衣贈予他的外傷聖藥幾乎一般無二,隻是味道差上許多。


    不過假貨一般都長得差不多,對此他倒也沒有太多關注,他的注意力被另外更加反常事情吸引而去。


    他在洪都停留的時間雖說不上長久,可是這小半月的時間已經足夠他熟悉與融入當地的生活。


    今天的洪都黃昏與往日的有些差別。


    街道實在太安靜,人們像是畏懼著不明的怪物而緊閉房門。


    稍加思索,少年的身形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街道之上,不過片刻功夫他已經抵達蕭蕭姑娘等人的下榻之處。


    柳如煙並不在房間中,隻有蕭蕭姑娘專注看著一本《萍水行劍雜聞》,手邊的精致茶杯之中的茶水已涼並且沒有飲用的痕跡。


    見到李木木來訪,蕭蕭姑娘一遍起身邀座一遍另添茶具道:“稀客呀,連著幾天都沒見過你的影子了,如煙姐還說你人緣好,到哪裏都能迅速找到新歡。”


    李木木知道少女隻是一般取笑也沒有尷尬之處,不過見到柳如煙不在他還是簡單問道:“如煙姐不會又被人綁去喝酒了吧。”


    這樣說自然也是打趣,不過也是一種擔心。


    今天洪都的反常總讓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蕭蕭姑娘另添了一杯熱茶才開口道:“早一點時間那位劍癡前輩親自來邀請她,說是樓蘭的那位公主想要跟她敘敘舊。”


    李木木接著道:“原來是如此,如煙姐與蒼蒼公主倒是很熟,隻是她怎麽沒叫上你一起?”


    蕭蕭姑娘道:“原是叫上我了的,隻是我身上不舒服這才沒有去。”


    李木木聞言不禁多看了幾眼,卻也瞧不出太大的病症,忙問道:“哪裏不舒服?找人瞧過沒有?”


    蕭蕭姑娘笑道:“每月都有的病症,也用不上看郎中的。”


    李木木對這些從未接觸過的東西自然是一頭霧水。見到少女也不再多說他也沒有多問,隻是抿了一口溫茶之後隨口扯了一些今日見到的並不平常的事情。


    先是說一下城裏來了一些運鏢的怪人,又說了城牆下的破爛帳篷裏遇見的乞丐郎中,最後才順勢說起回來途中遇見的奇怪現象。


    “今天客棧裏沒有發生什麽事情吧?”


    少女搖頭道:“跟往常一樣,隻是趕晚些時候外邊確實安靜了許多,我隻沒出門也沒有太多在意。”


    李木木見到無事發生也自覺是段時間在水下修行太久神經有些敏感並未多想。


    二人又就著《萍水行劍雜聞》交流了這段時間的修劍心得,月至中天之時李木木觀察到少女有些困倦之意,心想是這每月都發作的老病根仍未痊愈,於是識趣退去。


    春夜蟲鳴鳥唱,雖是繁華市井卻仍有幾分趣味。


    李木木離開蕭蕭姑娘的房間之後並沒有急著回到自己的房間反而是一躍躥上高樓牙角。


    他仍是像孩童時一樣安靜靠攏在微涼的烏瓦之上,手邊斜放著的是有了劍鞘的宿命竹劍。


    自從回了一趟李家村之後,劍靈前輩就如同劉皇叔迎娶孫尚香一般沒了音訊。


    媧媧姐倒是時常從納戒中出來透透氣,不過這段時間與之前的驚心動魄相比確實是安逸了許多。


    除了修行中有不解的地方之外,李木木便很少將媧媧姐吵醒。


    不過李木木這段時間不是在水裏修習判官劍法就是溜到酒肆中打一點酒水解饞,十來日下來卻也難得有像今日這般清閑日子。


    “媧媧姐?”


    李木木對月獨飲,無聊之際忽然想到許久沒有聽到媧媧姐的聲音,於是試著以神識探入自己的納戒中尋找她的身影。


    “喲,大忙人今天怎麽學著偷懶了?”


    聲響從入耳,媧媧姐早已盤在李木木的肩頭之上。


    李木木有人陪著說話,手中的酒喝起來更有味道,隻不過媧媧姐雖然能口吐人言卻沒辦法嘴飲好酒。


    “媧媧姐,你這需要到什麽境界才能幻化人形呀?”


    媧媧姐傲嬌道:“你以為你們人形有什麽了不起的嗎?”


    還未等少年反駁,媧媧姐早接口道:“隻是修行而言,人形與獸形相比自然是有著數不盡的好處,若非如此妖魔鬼三家修行者也不會千方百計向著人形靠攏。”


    她又補充道:“隻是有所得的前提是有所舍,既然修得了人形,人形中天生的七情六欲則不易斷舍。”


    “不斷盡雖也能修成大修行者,隻是若要真正超凡脫俗卻又極為不易。”


    媧媧姐還想繼續說,少年聽不得這些長篇大論於是忙借著酒勁打斷道:“媧媧姐,我隻是想問問你啥時候也能痛快喝酒,那時我才不至於這樣孤單,今天難得清閑咱就暫且不聊修行上的事情。”


    媧媧姐聽聞此言,小巧的玉尾狠狠落在少年的腦後恨鐵不成鋼道:“三日打魚兩日曬網的,前幾天的努力勁都跑哪去了?”


    李木木笑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以我老爹老媽這樣的背景,正應了武周女帝那句話‘我的命比那鳳凰還要硬’你說是吧。”


    媧媧姐忽然禦空於少年麵前,沉聲道:“如果你要這麽說,以後若是遇到危險你就等你那娘親出手吧,我絕不出一份力氣。”


    媧媧姐雖然活了無盡的歲月,可是性子仍然是是老頑童,又貪吃又多舌還不靠譜。


    因此李木木見到媧媧姐忽然如此嚴肅正經起來微醺的酒意也立即醒透了。


    媧媧姐轉身遠眺燈火闌珊的城池燈火之外無盡的黑暗嚴肅道:“烈日之下尚有陰暗之處,何況是人間燈火之外?”


    李木木仍不語。


    媧媧姐補充道:“人無內憂外患則不明,人要是隻會靠著反射他人的光芒而發亮,他縱使是皓月也有黯然失色的時候。”


    她轉身直視李木木道:“月暗有再明之日,可是一個人一旦失去這些外在的光芒必然會陷入萬劫不複,特別是你!”


    李木木看著近在咫尺的媧媧姐,雖然她此刻還沒有幻化作人形,但是他卻仿佛看到眼前是一位語重心長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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