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寒精元泄露,土舍亂禍匪圍樓。


    隻因鹿肉貪縱酒,致使清白惹煩憂。


    罪名但憑莫須有,刷洗需往黃河頭。


    古來多少風流事,無辜冤魂鳴啾啾。


    ——題記


    按慣例,凡發配從軍的隻得從事後勤保障工作而不許參與前線作戰。


    大軍未到之時,此地駐軍已困守多月,糧草物資一概緊缺,不得已隻得行一個分兵到民的應急之策。


    此番大軍來前已經謀劃數月,所帶糧草輜重雖及時補上空缺,然而此戰不知會持續多久,一味坐吃山空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因此分兵歸民便被保持了下來。


    李木木所在小隊中與他一樣是戴罪充軍的還有五人,然而那些罪官子本是溫室裏的嫩葉、大樹下的弱草,哪裏受過這般苦。


    才入濕州地界沒兩日便熬不住肚中饑渴開了咬著忠骨草的金口,一時藥效未發揮盡,瘴氣倒是先一步入體,沒兩日五人全都全身潰爛而亡。


    屍體隻被丟到西北角的一處凹陷深溝中。


    小隊中又補進來五個戍兵,都是尋常的第一境界凡境武夫。幾人私下相認,雖沒有太過共通之處,好在脾氣秉性還算不差,六人小隊便湊活著過了小半載。


    這小半年中濕州並無大事發生。自鎮南王帶兵來後,鬼族的各種小動作懾於雄兵健將威嚴也日益減少。


    李木木那邊因為表現良好被升作十夫長,手下管理著十來個人。


    常日裏無事,隻是幫助一些特定的土著幹一些非指定的事情。


    李木木所對接的主要是個姓孟的老漢,人們都不稱其名隻管叫孟老瘸子。


    他是行伍出身,早年間與鬼族作戰傷了腿落下病根,至此就瘸了。


    當時戰事吃緊正缺兵源,他腿腳不便上不得戰場行不了兵,奈何服役年限沒到,於是隻得讓他的獨子小孟湊上。


    小孟二十出頭年紀,長得膀大腰圓,是個好狠鬥勇的大漢。隻參戰半年就從一介凡人進階成了凡境武夫,又三年便在凡境修得圓滿一舉躋身二境的小境武夫行列。


    至此他便在隊裏領了個百夫長的頭銜。


    百夫長雖是小官,可是所得糧餉卻遠超尋常兵卒。孟老漢看他年紀不小,正是婚娶的年紀,於是今年正月裏便在同鄉為他討了個貧家閨女。


    至今年五月時他媳婦有了懷孕征兆,一家四口歡喜異常,擺了三五桌酒席宴請了各路上司、下手。


    幾十號人當夜觥籌交錯,甚是歡喜。


    沒成想,水滿則溢、月滿則虧,今年六月那小孟帶兵往南邊境巡視之時偶遇小股鬼族精銳埋伏。


    一隊四十二人隻有二人死裏逃生回來報信,當支援趕到時哪裏還有戍兵的影子。


    地上狼藉一片,血染紅土,連具完屍都尋不到。


    隻可憐這孟家才迎喜事便遭厄難,孟夫人失了親兒一時難以接受,加上本就體弱,才四十出頭的人竟也一命嗚呼。


    孟老瘸子一朝失了老婆兒子,氣勢頹然也呈老態,孤苦伶仃,隻得守著自家媳婦骨肉苦苦維生。


    戍邊長官也是t恤孟老瘸子一家光榮不易,於是才派這些閑兵幫襯著些。


    此事李木木也是聽手底下一個姓梅的戍兵所說,他本是小孟的手下,當日小隊遇難他是僅存的兩人之一。


    因為心中愧疚,他自薦加入了李木木這支小隊。


    秋收一過轉眼就到歲末寒冬,眼見著常年的東南風將轉為西北風,一行人到了需要進山獵獸的時候。


    原來濕州寒冬雖不及北方那樣大雪封山,家門也出不得。可是西北風一到,山中野獸就如同敲水鎮魚一樣潛逃得無影無蹤。


    因此土著屯葷腥酒肉隻在這個把月中。


    這日裏李木木帶了幾個好手進山,隻留梅姓的戍兵與二三人照顧幫扶孟老漢及其他四五戶困難人家的日常的。


    當日裏李木木同幾個戍兵吃了早飯,便上山去。他這等境界本不用時常吃飯,隻是眾人皆吃他為長官不好做獨行之人。


    濕州屯兵城往西北去三十裏是一片高山茂林。


    石峰如林立著,樹木齊天長著。樹頂的枝葉有幾百年不曾見著泥土,腳底下的翠草千年來見不著陽光。黑漆漆的白眉老猿隻摘野果充饑,黃燦燦的白額猛虎偷覷著老猿身上肉。弱肉強食血淋淋,鬼哭狼嚎陰森森。


    如此險境尋常土著孤身踏足之時自然是龍潭虎穴一般,不過以李木木劍客巔峰之境卻隻認作是小兒尿坑。


    他吩咐眾人半月為期,無論收獲多少都到原地匯合。吩咐完畢六七好手各自散去,李木木挑了一道幽徑筆直而上。


    山中樹高林密飛行不得,神識掃視多有不便,於是隻得靠腳力披荊斬棘一路前行。


    他不禁想起當年辭鄉遠遊之時吃的種種苦難。思緒一經驚動便是心猿意馬無處頓足,精氣神也暗暗潰散。


    夜半時分,他隻前行十一二裏,收獲健壯雪花鹿一頭,與胳膊粗細過山風一條。


    山精野怪都是生死淘汰賽的勝利者,一切都以保命為主。


    人未靠近,它先遠離,與人偶遇,當即遁逃。總而言之便是苟字當頭,保命求穩。


    因此這尋找獵物反倒比殺人放火難上許多。


    一過六七日,又多打了一些狐狸野畜之類。


    這一夜月明星稀,李木木擇了一塊難得的草木稀疏空曠地,隨後用柔骨劍旋下一根鮮嫩鹿腿就在鬆枝上烤著。


    原來他發現用術法火焰烤出的肉,味道與用自然之物烤出的可謂雲泥之別。


    鹿肉飄香,取出酒囊,當即痛飲飽食起來。李木木上山之後食量驚人,一隻七八斤的鹿腿轉眼就隻剩一二斤的白骨。


    一斤裝的酒囊也已喝空,身體燥熱他扯開衣服。隻因連著幾日亂想亂走,精氣神耗費過多,致使守護法陣也來不及設下,就撿了塊平坦的豬肝岩倒頭便睡。


    下半夜起了西北風,冷淒淒卷過山崗直撲到李木木身上,兼得又喝了酒,他直打了一個哆嗦醒來。


    不知覺往胯下一摸竟汗津津遺了一灘精液。


    修行之人第一步便是固守自身,這等憑空泄露之事他自破入初境後便沒有發生過。


    又想起方才的怪夢,心下不明不安起來。


    那入夢的女子竟與孟家媳婦有七分相似。


    他抬頭一看也是將明未明的天色,於是趕忙踩滅火種連衣服也來不及整理便按原路返回。


    李木木上山之時以尋找獵物為主,故走得慢,下山卻隻顧著趕路,因此六七日走的路程不消一會便已走完。


    他在幾人分離之地留了個訊息後跳出山林,禦起飛劍眨眼間便趕到孟老漢家中。


    隔著土坯圍牆往屋裏一瞧卻不見燈火,開了門撲進去隻覺血腥撲鼻。


    借著微微晨光他已看清倒在門口的孟老漢,雙目齜裂,極目所恨。


    李木木心下暗道不妙,忙向內間小屋趕去,不留神被孟老漢的手絆了一下一個趔趄倒在地上。


    顧不得許多,他忙推開門,定睛一看卻見孟家媳婦赤條條向內牆趴著,那黑岩糙牆之上血淋淋滿是抓痕。


    室外忽然嘈雜一片,似是村長立正帶頭捉奸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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