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泉的飾演者是虞夢初,在這個劇裏她作為女二和王繁有不少對手戲。


    虞夢初之前出演過幾個電視劇裏的小角色,林照泉這個角色比她以往的戲份都多一些,她很珍惜。


    在出演之前,虞夢初查閱了導演、主演和對手戲演員的相關資料,知道了王繁去年受傷的事情,以及他道士的身份。


    在拍戲休息時,虞夢初和王繁聊到了對各自角色的理解,兩個人在劇裏的角色都因意外受傷而不能行走,但是因為性格和人生際遇不同,經曆了打擊之後的心態也不同。


    後來就聊到了王繁受傷的事情。


    王繁說:“有一些很簡單的事情,是不能正常行走時才意識到的,比如電梯的按鈕沒有那麽容易按到,路上一個很小的坎也會容易被困住。”


    “是的,我買了一個輪椅練習過,一開始使用時不是很靈活,總是下意識地想站起來。”虞夢初想了想問,“所以,你可以站起來走路的時候是不是很開心?”


    王繁回憶著說:“脫拐的時候,因為很久沒有走路了,一開始都不太會走路。受傷的那條腿沒有完全受力,膝蓋沒有打直,另外一條腿就跟著邁過去了。”


    王繁笑了笑:“你看現在我能很輕鬆地說出來,但是當時走路有點瘸,我是很不安和難過的。”


    停頓了幾秒,王繁說:“所以我想,商沛然一定很絕望。”


    虞夢初沉默了,她也想到了林照泉。


    林照泉在劇裏經常是笑著,她希望自己是快樂的,並且可以把快樂帶給更多的人,這是她認為可以對抗命運的方式。


    後來和王繁稍微熟了一些,虞夢初忍不住問他:“之前聽說你會占卜,會占卜的話,不是可以預知到未來嗎?為什麽……不能避開受傷呢?”


    “其實這樣的事情很常見。”王繁想了想說,“舉例來說,如果我們的人生是一本書。”


    王繁想到了之前討論多維宇宙時,他和趙希道形容的四維世界的人看三維世界的人,就像三維世界的人看二維的書。


    “就好像翻書,你隻能看到其中幾頁,沒有辦法看到整個故事,所以你要去猜測,但猜測和現實的展現會有很多不同。”


    “那就是說,命運是注定的嗎?”


    “不一定。會到什麽地方,和什麽人相遇,沒有什麽是注定的。但是,可以理解為仿佛有力量在拉著你,所以可能有一些情況大概率會發生。”


    “聽你這麽說,感覺有一些可怕。”


    王繁看著她,笑了一下:“不可怕,會有突破和改變的可能。”


    “那要如何改變呢?”


    王繁抬頭看了看天,然後說:“或許,是覺察吧,還有超脫。”


    說完以後他感覺這話聽起來可能會有點故作深沉,又笑笑說:“我也還在摸索。”


    《再次遇見你》這個劇裏,虞夢初飾演的林照泉的戲,基本都是坐在輪椅上的,但是王繁飾演的商沛然不同,商沛然會有受傷之前的戲。


    電視劇《再次遇見你》拍攝中。


    這一幕是王繁快步走下台階,然後他摔倒了,王繁向右側著身子摔在下麵的墊子上,很厚的軟墊緩解了衝擊的力量。


    “沒事吧。”工作人員趕忙過來問他。


    “沒事。”王繁站起來搖搖頭。


    接下來是醫院的戲,王繁要表演在受傷之後,無法接受癱瘓的事實而失聲痛哭。


    進入娛樂圈後,王繁出演了多個角色。這些角色也有悲傷落淚的時候,但是商沛然是他哭得最慘的。


    王繁需要演繹商沛然自車禍之後醒來,由漠視現實到崩潰大哭。


    王繁看著窗外,想起自己在穿越到這個世界時,看到的窗外;想起受傷手術之後看到的窗外;這一次他借由商沛然的眼睛,看著窗外。


    。


    。


    。


    商沛然做了一個夢,夢裏他是自由的,就像普通人一樣,走在城市的街道上。


    他準備去坐地鐵,於是走下台階,走著走著,他突然發現腳下的台階變得無比長,長到看不到盡頭,不僅如此,樓梯開始變得很陡峭,台階變得異常狹小,他幾乎要站不住。


    商沛然用手拉住左邊的扶手,放慢了自己的速度,但是他身邊有一個男人,想要快速跑下去。


    來不及提醒男人慢一點,商沛然就看見他踩空了,摔了下去。


    “嘭——”的一聲,男人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腿摔斷了。


    商沛然驚恐地大叫起來,因為他發現那個掉下去的男人是他自己。


    他醒了。


    最初從醫院醒來的時候,商沛然看到的是窗外非常漂亮的雲,是個大晴天。


    如果不是在醫院,他會認為這是美好的一天。


    商沛然不止一次想過,他要睡一個長覺,睡醒了之後就會發現過去的一切都是夢。


    一開始出車禍的時候商沛然沒有哭,他突然明白了之前看到的,人在經曆巨大創傷之後,會陷入到一種麻木的狀態,對現實的反應異常冷靜甚至是冷漠。


    這是真的。


    出於自我保護而采取的情感回避策略,漠然麵對現實,可以讓人有一種所發生的一切是不真實的錯覺。


    商沛然是在一周之後才哭的。


    他從九歲開始就沒有那麽哭過了,那是小孩子會有的嚎啕大哭。


    商沛然是有些自戀的,甚至會帶著一點小小的虛榮,過去他麵對一些打擊與挫折時,會故意裝作雲淡風輕,以顯示自己沒那麽在意。


    現在,他什麽也不管了。


    商沛然一邊哭,一邊又望向窗外。


    淚眼婆娑之中,他想:天氣好極了,但是我再也站不起來了。


    。


    。


    。


    這一次與徐曉安重逢,商沛然沒有再轉身離去。


    他們重新建立了聯係,後來找了一個地方好好聊了聊。


    那一天發生的事情,後來發生的事情,過去的生活,現在的生活。


    商沛然都講給了徐曉安。


    “那天之後一直拒絕聯係你,抱歉。”


    “可能,我希望,過去那個沒有受傷的自己,是不會改變的美好存在。”


    商沛然想笑一下,他牽動嘴角,眨了一下眼睛,眼淚落下來。


    徐曉安在他的對麵,一邊聽著一邊擦掉滿臉的淚水。


    “現在不是有外骨骼嗎,未來沒準也有特效藥,什麽都不一定呢!”


    商沛然看著她,笑了笑。


    他的臉悲傷又溫柔。


    少年時代他們曾經麵對麵坐著,講一些好玩或者不那麽好玩的笑話。


    在一時間沒有話題的時候,兩個人會看著對方,不說話,笑著。


    現在經過了好幾年,他們兩個人的人生際遇已經全然改變了。


    他們還是麵對麵坐著,笑著,不說話,但又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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