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心達覺得趙希道身上有著一種很放鬆的感覺,他看起來對很多東西都不太在意。


    假如趙希道公開表示告別娛樂圈,可能都會是這種雲淡風輕的樣子。


    不過孟心達覺得趙希道有這樣的表現,是因為還沒有走上更高的位置,趙希道沒有感受到高處不勝寒,沒有退路,隻能站在越來越窄的台階上的那種感覺。


    在娛樂圈,名利場,不要說改變,還能保有一些初心就不錯了。


    孟心達知道這條路有多難,他等著趙希道未來的體會,當然,如果他還能再往上走的話。


    從進劇組開始,孟心達就感受到趙希道的疏遠了,不過經過觀察,他發現趙希道不止對他如此,對其他人也差不多,除了和他的師弟王繁在一起時話會多一點。


    孟心達想,趙希道是介意的,他們一開始共演時,因為趙希道是個沒多少鏡頭的小配角,自己和他沒有什麽互動,現在自己主動示好,趙希道卻回以冷淡。


    孟心達還能感受到,趙希道有幾次在觀察他,雖然隻有幾秒,但他若有所思的樣子,一定在想著什麽。


    “師兄,你在想什麽?”


    休息時,王繁問趙希道。


    “孟心達的精神場。”


    “哦?有什麽發現?”


    “他的精神能量有點複雜,或者說很有層次感,情感交織很豐富,而且他入戲很快。”


    王繁點點頭:“你們兩個人共演時節奏很好。”


    “嗯。”趙希道繼續說,“現在我感知精神場域更加敏銳了,尤其是在對方入戲進入心流的時候,能量要更加純粹。”


    “我也有這種感覺!”王繁說,“我很期待我們的共演。”


    孟心達瞥到趙希道和王繁在討論什麽,他收回目光。


    趙希道也沒有看起來那麽不在意嘛,孟心達心想。


    這次共演,讓孟心達有點意外的是,和趙希道配合得很好。


    這是他們第一次有台詞的共演,但很有默契。兩個人在一些細節上的處理,表演的節奏,都像是配合已久的朋友。


    在荒廟的那一場戲,是非常重要的孟心達和趙希道的對手戲。


    朱慈烺由警惕陌生人,到思考逃亡方向,他是猶豫不決的,因為感覺大勢已去,他的眼神中透露出茫然。


    而王之明則相反,他一開始隻是想南逃,但是偶遇太子,這或許是他未來靠太子監國實現抱負的機會,因為燃起了希望,他的眼神從空洞變得執著。


    兩個人在劇裏,就像是太陽與陰影。


    一開始朱慈烺是太陽,王之明是陰影,後來,逐漸顯露出的王之明以及想要隱入黑暗中的朱慈烺,角色的光芒進行了交替。


    。


    。


    。


    《黃昏的錦衣衛》故事進行中。


    如果李恩能開啟上帝視角,從空中俯瞰的話,他會發現自己一度離朱慈烺他們非常近,如果他能早一點到達朱慈烺與王之明棲身的荒廟,就能與他們相遇了。


    不過李恩又撲了空,朱慈烺和王之明在天亮之前離開了。


    王之明正前往南方,他回想起昨天晚上朱慈烺對他說的一些話。


    “我沒有出過紫禁城,很多事情都是聽別人講給我的……”


    朱慈烺說自己小時候讀書,說父皇母後有時候像尋常夫妻那樣,說身處內廷的自己並不清楚外麵的很多事情。


    有一些不起眼的小事,似乎沒有非常重要,但是串聯起他過去十幾年的生活。


    王之明覺得有點心酸。


    朱慈烺溫和仁厚,聰慧但不張揚,如果在太平盛世,有良臣輔佐,他可能會成為明君。


    朱慈烺說了那麽多,或許是對未來自己的命運感到不安。


    王之明之前覺得自己想要利用太子監國實現抱負,但是現在想,太子找到了家人也不錯,希望他可以活下來。


    朱慈烺說:“希望你一切順利。”


    王之明說:“希望殿下可以得到幫助。”


    李恩正在碼頭附近,皺著眉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他想,我真的很希望可以得到幫助。


    這段時間以來,李恩多方打探,但說太子在什麽地方的都有,他拿出畫像之後,有不少人都說見過這個人,然而當李恩真的到達他們說的地點之時,太子都不在。


    李恩當然明白,這其中很多地方,太子根本就沒有來過。


    他又想起之前那個卦師說的話,利於涉水渡河,去中心。


    涉水渡河並不是說真的要過河,而是有這個地方在遠方的意思。


    李恩琢磨著卦師說的話。


    過河……


    中心……


    那不就是南京嗎?


    。


    。


    。


    南京。


    朱由崧已經接受監國。


    當然這之前他屢次進行了拒絕,說自己難當此任,並表示潞王朱常淓有賢名,可監國。


    這一舉動後來也得到了逃至南京的太後的認可,她也提議朱常淓監國。


    太後勸哭了,潞王也要哭了,但他還是幹脆地表示拒絕監國。


    監國之後就是登基,皇位無疑是有巨大吸引力的。


    但適逢亂世,誰願意在火烤的皇位上坐下呢?


    五月,朱由崧即皇帝位,弘光朝正式確立。


    朱由崧似乎是分裂的,他沒有想當皇帝,又覺得皇帝的位置有些誘人,他想要勵精圖治,又覺得政治實在太難。


    他覺得寂寞,想找幾個人服侍他,但一開始采選,事情就鬧得很大。


    他沉湎於酒色,吃喝玩樂,他從早到晚看戲,在宴飲中縱欲。


    他的身體在當皇帝,但是夢裏一直在逃亡。


    不止是逃亡,他還夢到自己的死亡,他和很多人一起被處斬了,這其中還有潞王和太子。


    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朱由崧反而希望,真的太子可以活著,自己做個閑散王爺就好。


    然而現在騎虎難下。


    朱由崧這個人物的難點在於,隻演他表麵的荒唐,很容易被演繹成為刻板意義上的昏君。


    其實他起初有過做一些實事的想法,但他沒有受過非常專業的教育,又被權臣把控,加上自身毫無定性,不斷被局勢裹挾,恐懼放大了他的貪婪,讓他進一步癲狂。


    林夢鬆演繹朱由崧的專橫與荒誕,是一步一步遞進的。


    演他是個討厭的人,但也是個可憐的人,是個壞人,偶爾有一些人性之光,但又被自私毀滅了。


    林夢鬆學了一些戲劇知識,在朱由崧看戲到興起之時,林夢鬆穿上戲服演繹。


    演他的醉生夢死,及時行樂,演他強作鎮定下的恐懼。


    朱由崧做了南明的皇帝,南明在動蕩之中,以及,他不是真的朱由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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