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父向來是個和善的人,在圈子裏素有儒商的名頭,讓他如此痛心疾首,這話裏的指責可就大了,周成業連忙回神道:“別這樣說……江燃是個好孩子,我一直很感激他,我早年忙於事業,忽略了對孩子的教育,等回過神來,已經把輔深養成這種無法挽回的性子……他的確喜歡江燃,可就是沒辦法掌握尺度,說到底,是他沒那個福氣……”“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麽用?”齊父沉聲道:“我們夫妻倆早年也忙著事業,導致齊燁長成這副不成器的樣子,但古人說得好:‘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齊燁不爭氣是不爭氣,好歹沒惹出什麽禍端來,可不像你家周輔深有這份膽色和能耐,結婚過日子本是你情我願的事,他卻鬧成了事故,早前的事……因為當時齊家還沒認回小燃我也就不提了,就說現在,你知道小燃住院是因為什麽嗎?胃出血!這往大了說可是能要命的病,醫生說跟情緒有關,而小燃發病的時候,正跟他在一起,根據小烽用手機號碼查的定位,他們之前就待在一處荒郊野嶺的賓館裏……即使小燃是男孩,但這三更半夜的把人拐到那裏,存的又是什麽心思?!他有沒有把法律、把世俗道德放在眼裏?”這話一出就定了周輔深一個誘拐的罪名,但在場的人都沒有反駁,顯然是覺得以周輔深的瘋勁,幹出什麽也不奇怪,而周輔深也不辯解,因為他知道沒用。事實上連他自己也不相信,就在一天前,他和江燃還在那個溫暖的家裏策劃將來、耳鬢廝磨。盯著急救室緊閉的門,他知道江燃就在這一牆之隔後,但也許這就是自己最後距離他如此近的時刻了。而另一頭,周成業也沒有質疑,他更失望於自己那個曾佼佼不群的兒子竟然行事荒唐到如此地步,頓了頓便疲累道:“……你想讓我怎麽做?他已經被我送到過精神病院一次了,我原想在裏麵他會冷靜下來思考自己將來的人生,但看樣子……”他苦笑著瞥了一眼全神貫注盯著急救室、已然再容不下其他的周輔深,接著說出自己早已得出結論的話:“他已經無可救藥了……”周輔深聽到這句話,原以為不會有波瀾的瞳孔卻緊縮了一下。時至今日,他站在人群中,卻被視為異類,這些人吵鬧地討論著讓他永不能再見天日的歸屬,其中儼然有他的至親,而他的摯愛躺在他看不見的冰冷牆體後,也許從此再不能相見。不……隔絕了周遭的說話聲,周輔深想著,沒必要如此悲觀,縱使再回到精神病院,他能出來第一次,就能出來第二次。這樣想著,五感重新回歸,一旁,江烽似乎還想說什麽卻被齊父攔住了,後者看似苦口婆心地上前對周成業道:“老周,你要是信得過我,就讓我來安排吧,住精神病院什麽的……太過極端也完全是在做無用功,你要真想扳過來他的性子,不如將他送去部隊,我這裏正好有條有門路,地點在邊疆哨所而且還是高原地區,條件是艱苦但重在磨礪性子,而且紀律也嚴明,我也不會故意打壓他什麽,想見小燃我也不攔著,要是他有出息,自然能調回來。”作者有話要說:快完結了……吧,大福下線後就是燃燃收拾埃德加的戲份了感謝在2020-08-05 00:02:44~2020-08-06 22:28: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大碧 12瓶;boopa 6瓶;angelosorriso 5瓶;hjh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161章 第二日,雨過天晴,陽光照射進病房,江燃眯著眼望著窗外,屋簷上滴落的雨水成簾似的流淌下來,模糊了遠處的景色。哢噠。房門把手被擰開,江烽拎著保溫壺走進來,將其往床頭櫃上重重一放道:“諾,你最喜歡喝的南瓜粥,今早在醫院食堂打的菜不是不合你胃口嗎?哥剛才就特意開車去跑了趟南城區,吃吧……誰叫我是你親哥。”說著將折疊桌子打開放好,碗筷都置辦齊全,江燃也配合著拿起勺子,但臉上神色卻有些恍惚。江烽見狀歎口氣,拉個凳子坐下來道:“還在想周輔深的事嗎?”抿了抿唇,江燃不知怎麽開口,片刻後才沙啞道:“我還是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能夠同意放手。”今天剛蘇醒時江燃就被告知,昨天在他昏迷時,急救室外麵陣仗鬧得很大,連周成業都趕來了,眾人原想會是一場惡戰,誰想還沒開口,周輔深就主動提出遠走國外。聽上去不可思議,不過想想又好似在情理之中,走到今日這個地步,周輔深已經等同站在全世界的反麵,沒人認同他無止境的追逐,甚至連所追逐之人也疲於回應他的狂熱,一切最終都毫無意義……或許是認清了這一點,周輔深才終於不再偏執,選擇保留最後一絲體麵離開。這樣想來,當時在那個破賓館做|愛時,周輔深的確提過最後一次這個字眼,或許昨夜那場帶有強迫意味卻又酣暢淋漓的性|事,就是他最後放縱自己的狂歡。思及此處,江燃沒來由地有些窩火,明明總是遭受無妄之災的人是他,結果他還沒表示什麽,周輔深就自導自演地像個遍體鱗傷的受害者一般退場了,簡直莫名其妙!說起來,江燃本還因此升起些許疑竇,可在後來看到齊父時,他打消了最後一絲疑慮——就算他哥因和周輔深結怨已久,故而在為抹黑對方而胡說八道,但他這個舅舅也總不會跟著胡鬧。不過江燃自然不知,這是二人早就商量好的說辭,實際周輔深怎肯輕易放手?昨天那種情形無疑置他於絕境之下,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齊父想與其鬧得兩敗俱傷,倒不如給他一條出路,讓他以為自己有選擇,因此齊父提出部隊這條路,甚至允諾周輔深,假如他能憑本事從邊疆回來,屆時必不再阻撓他和江燃在一起。最後這句話可謂當即捏住了周輔深的命門,倘若有正大光明與江燃在一起的機會,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即便是一線渺茫的希望,他都會當做救命稻草一樣牢牢抓住,而齊父也正是算準了他這種心理,成功兵不血刃地將對方打發到天涯海角,至於那句許諾,他事後對難以安心的江烽擺手解釋:“你放心吧,我自有安排,等到了部隊,有沒有‘本事’就不是他說了算了。”江烽當即了然,同時也對他這位舅舅刮目相看,對方平素為人太過儒雅正派,想不到……不過估計正因如此,這個招數由他使出來才會管用。總而言之,去除了周輔深這個危害他弟弟的心腹大患,江烽心底別提多痛快,但他深知太過得意容易被瞧出破綻,因而此時此刻,麵對江燃的感歎,他僅是不以為然地嗤道:“大約是終於發現自己命犯孤寡,跟你八字相克了吧。”江燃沉默了片刻,最後憤憤不平道:“好歹把冰箱鎖密碼告訴完我再走。”“這倒是他認識你以來,做的唯一一件好事。”笑著給江燃盛了粥,江烽其實知曉自家弟弟這就是餘情未了的意思,當然,他也沒指望江燃能一下子清醒過來,反正往後來日方長,按照齊父的意思,以後他們大可不經意地給江燃遞一些周輔深在“國外”的消息,譬如跟些男男女女交往過密,又譬如可能結婚的喜訊。“對了。”江烽岔開話題道:“有個好消息還沒來得及和燃燃說。”“嗯?”江燃端著粥碗抬起頭。“江澤的判決下來了。”江烽道。…………某公安機關內,江澤正被羈押在內,隻等判決書送達,就將被轉往服刑監獄。此刻探視窗後的男人神色頹敗,徹底失去了往日的體麵,對一言不發神色古怪的埃德加怨憎道:“沒想到那兩個不孝子真的那麽狠心!五年啊!我這把年紀還有幾個五年!他們如今成了人上人了!就徹底不把親爹放在眼裏了是不是!”他兀自絮叨著,對埃德加的態度也一改之前的惡劣,畢竟五年後他歲數漸長又孑然一身,最後出來說不準還要靠埃德加養老,於是和善道:“到最後還得是你啊……我也想通了,爸爸之前太看重個人天賦和能力了,傷了你的心……結果那兩個不孝子再發達又怎樣,卻是半點親情都不念的白眼狼!哪有你半分踏實懂事,我真後悔當年沒能鼓起勇氣追隨你媽媽到國外,可憐你媽媽,臨終時最後想的人還是我……”埃德加聽著,心底不無諷刺。小時候,江澤曾經話裏話外都是跟他貶低那個家太過庸碌、無知,與他格格不入,卻將他母親奉為解語花,將他捧成難得一遇的天才,而如今,評價卻徹底翻轉過來,他倒成了那個無甚優點、隻有平凡可靠拿得出手的孩子。而聽到他最後一句話,埃德加就更是忍不住嗤笑出聲。江澤見他這副模樣,怔愣道:“埃德加……你這是……”“沒什麽,爸。”埃德加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水道:“我就頭一次聽人能把當冤大頭說得如此清新脫俗……”“什……什麽!?”江澤盯著他,眼裏滿是不敢置信的怒意。“我說得不對嗎?放著自己親生孩子不去養育,卻不遠萬裏地跑到國外給初戀來源不明的孩子當爹,這還不夠冤大頭,不夠假仁假義嗎?”埃德加望著江澤驚愕的臉,神色漸漸恢複為冷酷:“你是不是覺得我作為利益既得者該感謝你?但是事實正相反,爸,像你這種所作所為,即便當時身為三歲孩子的我也不能理解,更不能相信,畢竟你連親生孩子都能拋棄,又何況我?”江澤被他說得臉色漲紅,卻又不肯撕破最後一層偽裝,辯駁道:“你怎麽看我無所謂,但……但你不能那樣說你媽媽,她一個人在國外,身患絕症,那麽辛苦還帶著你……”“哈哈!”埃德加諷刺道:“你該不會以為她有多善良無辜吧?一個受過高等教育、各方麵條件都十分出色的年輕女人,卻幹出未婚先孕這種傻事,你就絲毫不覺得奇怪嗎?一個遇人不淑就能把你糊弄過去?”其實江澤心底早已有了猜測,但紅顏早逝的淒慘命運讓初戀蒙上了一層不容玷汙的白月光,讓他登時怒極:“住口!你媽媽當年是遭受了罪犯的侵害才會生下你,但是她為了讓你不承受周圍人的指指點點,獨自忍下了這一切!你怎麽能這麽想她!”埃德加的臉色猙獰起來:“她是跟你這麽撒謊的?看來你們真的是絕配,都一樣虛偽。”“你——”江澤剛要說什麽,埃德加卻抽出一張銀行卡搖了搖,隨即將其拍在桌麵上道:“這裏是五十萬,是用你名字開的戶,等你出去,裏麵的錢可以隨你使用,就當是還你這些年撫養我的恩情,別嫌少,畢竟這是我媽的賣身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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