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蘭陵溪的要求,阿蠻隻是笑了笑說:“這個我就拿不了主意了,苗王吩咐我隻請宗大朝奉一人,我可不敢多帶一個回去,到時候苗王責怪下來,我豈不是要受罰了。”


    蘭陵溪本想繼續說點什麽,恰好這個時候小譙樓那邊的傳來一聲清脆的“當”的聲音。


    好像是敲了編鍾一樣。


    也正是這一聲響動,讓蘭陵溪沒有再說什麽。


    阿蠻往小譙樓那邊看了幾眼,微微一笑,然後對著我說:“宗大朝奉,請吧!”


    同伴們自然有些不情願,我擺擺手說:“無妨,苗王這個時候應該對我還沒有什麽敵意。”


    阿蠻則是笑道:“苗王對宗大朝奉以貴賓禮遇,怎麽會有敵意呢,諸位多慮了。”


    簡單交代了同伴們幾句,我就跟著阿蠻往那邊走了。


    夕陽西下,紅色的光亮灑滿苗寨的街道,景色美的一塌糊塗。


    走了幾步,我就對阿蠻說:“我的腿腳還不太好,你且走慢點,我跟不上。”


    阿蠻放慢了腳步,然後對著跟他過來的苗王府的人說了一句:“你們先回去,我陪著宗大朝奉隨後就到。”


    那人對著阿蠻點了點頭,然後便快步離開了。


    阿蠻看著我問了一句:“我聽聞宗大朝奉的腿傷是在昆侖廢墟落下的?”


    我點頭說:“沒錯!你們的消息還是挺靈通的。”


    阿蠻笑道:“宗大朝奉見笑了,我們寨子相對外麵的江湖來說,還是很閉塞的。”


    簡單說了幾句話,我就放棄了從阿蠻嘴裏套話的打算,他的外表看起來心思不深,可話裏話外的表達卻極其的縝密,這樣的人,如果他不說,想要套話,是很難的。


    很快我們也到了苗王府,進了府邸後,阿蠻並沒有領著我去我們上次參加宴席的大廳,而是領著我從側麵的過道去了後院,然後進了苗王家宴的餐廳。


    這個房間比起正廳小了不少,桌椅也全部是漢式的。


    進了房間後,我就發現苗王坐在正當中,這次他的旁邊還有一個年輕的苗人,他的穿戴也極為的華貴,腰間還佩戴了一把鑲嵌著寶石的金色短刀。


    除了年輕人人和卯讓玊外,屋子裏還有一個穿著華貴,樣貌精致的女人。


    她穿著一身佩飾很多苗服,她微微晃動,身上的金銀器就會發出“叮呤”的輕微碰撞聲音,讓她本就好看的樣子,多出了一些聲音上的立體感。


    卯讓玊對著我笑了笑,女人和年輕男人也同時微笑。


    阿蠻這次沒有進房間,而是直接後退了出去,並把門給帶上了。


    卯讓玊指了指桌子旁邊的一把椅子說:“宗大朝奉先坐,我來給你介紹一下,我旁邊這位是我的王妃,何鄢,這個是我的兒子,卯讓窟。”


    我也是點頭同時自我介紹了一下:“榮吉大朝奉,宗禹。”


    落座之後,苗王就指了指桌子上的飯菜說:“都是一些家常菜,宗大朝奉盡情享用。”


    我並沒有直接開吃,而是問苗王:“苗王,你請我來參加你的家宴,應該不是單純的吃飯這麽簡單吧,我在夢雲苗寨最多也就是待上三四天,有什麽話,咱們得抓緊了說。”


    苗王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卯讓窟說:“你去把東西給宗大朝奉看一下。”


    我也沒問是什麽,畢竟卯讓窟很快就讓他兒子拿來的。


    一旁的苗王妃則是端起一杯酒對我說:“宗大朝奉,初來苗寨,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海涵。”


    我也是舉起酒杯說了一句:“一切都很好。”


    對飲之後,卯讓窟就從餐廳旁邊的房間裏取出了一個朱紅色的盒子給我。


    放到我麵前的時候,卯讓窟還把盒子打開了,裏麵放著的是一枚黑糊糊的騰龍印章。


    這印章氣息古樸,做工卻不夠細膩,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粗糙。


    至於這印章的材質,應該是黑玉。


    再說回這印章的年限,粗略估計,應該可以追溯到春秋戰國的時候。


    我看了一會兒就問:“這應該不是你們寨子的東西吧?”


    卯讓玊笑道:“宗大朝奉何出此言啊。”


    我說:“這種材質的黑玉,應該是山西渾源縣的帝王黑玉,也就是恒山黑玉。”


    “並非江南產物。”


    我說話的時候,卯讓窟已經準備了一盆清水過來,我對其點了點頭,然後將手洗了洗。


    同時我也是繼續緩緩說道:“帝王黑玉的光澤屬於油脂光澤,給人滋潤萬物之感,柔順中又帶著一些神秘和威嚴。”


    “而帝王黑玉一說,應該是起源於秦文公的時候,傳說其外出打獵,在崞縣的時候獵到一頭黑龍,從黑龍的體內取出一塊如同黑墨一樣的寶玉。”


    “秦文公認為這是水德之瑞,昭示秦國的興起,於是從那個時候,秦國便以黑色為正色,整個秦國的服飾也開始以黑為主,特別是曆代秦王的衣服,也都是黑色。”


    “包括很多的權貴,也全部以黑色的為尚。”


    “對了,秦時的崞縣,就是今天的渾源縣。”


    聽聞我的講述,卯讓玊拍了拍手說:“宗大朝奉的學識還真是淵博啊。”


    我笑道:“史書上都有記載的,說不上淵博,就是書讀多一點。”


    此時我的手差不多也幹了,便將黑玉拿起觀摩。


    剛觸碰到黑玉的時候,一股冰涼的手感直接傳來,這讓我撫摸黑玉的節奏就不自覺的慢了下來。


    這一抹,我就更加確定,這黑玉是帝王黑玉無疑。


    所以我就道了一句:“這說不定真是秦文公時期的黑玉,不過應該不是他撿走的那塊。”


    卯讓玊問我:“何出此言啊?”


    我笑了笑說:“爺爺曾經給過我一本竹簡書的抄錄,是何人所寫,已經無從查詢,不過根據我爺爺的研究,那應該是秦文公初設的史官所記,秦文公之前,秦國是沒有專門的史官來記載大事的。”


    “抄錄中也提到了帝王黑玉一說,不過與坊間傳言不同,那黑玉並非是從黑龍的體內所得,而是從地下挖出的。”


    “既然是從地下挖出來的,肯定不是一塊兒,而是一個玉礦,秦文公隻是取走了最好的一塊,剩下的便將其掩埋,並吩咐手下不得對外說起此事。”


    “而後便有了打獵黑龍的傳說。”


    “再後來,這個史官因為記載的過於真實,不得秦文公的喜好,被罷了官,並誅了三族。”


    “而那個史官因為官場有些關係,事先攜帶自己寫好的部分竹簡書置身一人潛逃了。”


    “因為走的匆忙,他身上沒有攜帶多少財物,便想起了黑玉一說,想要去挖出一些黑玉來換取錢財。”


    “於是他去了一趟崞縣,在秦文公得黑玉的地方,又挖了一塊黑玉,而後逃到了楚國。”


    “再後來,他繼續南逃,便逃到了當時百濮之地。”


    “也就是現在的滇黔等地方。”


    “並在百濮之地,和當地先民重新組織了家庭。”


    “死後,黑玉和他所寫的竹簡書一並葬於墓中。”


    “又過了不知道多少年,他的墓被毀,墓中黑玉不知所蹤,竹簡書破損嚴重,能夠看清楚的部分,被盜墓之人抄錄下來,並流傳至今。”


    “當然,究竟是何人盜走的,又是什麽時候盜的,就無從查起了。”


    “年代太過久遠了。”


    卯讓玊再次拍手鼓掌說:“榮吉果然有這江湖上最齊備的史料。”


    我笑道:“喜好收集而已。”


    “對了,這一塊,應該就是那位無名史官挖出,並帶到南方的黑玉。”


    “至於這騰龍的雕刻,應該是他自己雕磨的,所以顯得很粗糙,大概也是因為這黑玉,他才忽悠住了當地的先民,甚至是統領了部分的先民,建立的一個小部族。”


    我又沉思了一會兒說:“這個小部族該不會就是夢雲苗寨的前身吧?”


    卯讓玊再次鼓掌說:“宗大朝奉,全讓你說對了。”


    “這也是我們寨子裏為什麽會是苗話和漢話同說的原因,甚至漢話成了我們的主要語言。”


    “當然,我們的漢話也是與時俱進的。”


    我將黑玉放回盒子裏說:“你給我看的是你們夢雲苗寨的曆史,看樣子你接下來會講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給我聽了。”


    卯讓玊點頭說:“沒錯,我本來打算,這黑玉的由來,若宗大朝奉能看出五成來,我便給你講述接下來的故事,沒想到宗大朝奉卻道出了連我都不知道的一些事情。”


    “滿分若是十分,那宗大朝奉的答案便是十五分。”


    “所以接下來的事情,我就必須得說了。”


    我問卯讓玊準備給我說的事情是什麽。


    卯讓玊就說:“是宗大朝奉在昨日宴會上暗示我的事情。”


    我心中不由一驚,我昨日暗示的那麽隱晦,這卯讓玊還是察覺到了,足見他也是相當的聰明。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卯讓玊便繼續說:“剛才宗大朝奉也說了,我們的那位先祖創造的部族,也隻是夢雲苗寨的前身,並不是真正的夢雲苗寨,而真正的夢雲苗寨誕生,要起源於一場曠世的仙跡。”


    “那次仙跡造就了夢雲苗寨,同時也給我們寨子留下了一個永遠都甩不掉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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