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瑤姚見明宗帝不語,但滿臉的表情依舊還是僵硬著:“父皇,明日就等一晚,若是皇姑母還是不能醒來,您就要了臣媳的命,臣媳絕不會再多說什麽。”


    寧瑤姚內心很是清楚,這一聲“父皇”並非是對明宗皇帝的敬重,而是提醒他本人現在也已是局中之人,並非是局外人。


    明宗帝冷冷道:“好!那就明天看吧。若是皇姐還沒能醒過來,朕要讓你們夫妻倆人都給朕的皇姐陪葬!”


    之後,所有人都離開了慕容皇後居住的大殿,太醫院也就留下了兩名太醫陪同著寧瑤姚。一人正是陸琇,他留下來主要是給慕容皇後煎藥,另外一位太醫是皇後點名留下來的。


    王太醫是太醫院裏較為年長的一名老太醫了,他人也還算比較正直,皇後極為信任他,是因為他當年為孫皇後接生過樂浪公主。


    王太醫見寧瑤姚一天都沒怎麽吃東西,眼睛也都沒閉過,便語氣柔和地說道:“太子妃,你去一旁休息一會兒吧,這裏有老夫在,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寧瑤姚抬頭看了王太醫一眼,不冷不熱地說道:“不必了,我還是親自守著才算放心。”話畢,王太醫也不好再說些什麽。寧瑤姚一言不發,她依舊低垂著腦袋守在慕容皇後的床榻邊。


    時間到了半夜三更時分,軒昭在驛站裏就接到了皇上的傳訊,讓他速速返回京城。天剛蒙蒙亮時,他才緊急地趕回太子府邸,聽完了蕭澈的匯報後,才知道了發生的一切。


    寧小希一晚上也沒有怎麽睡覺,一直在等著寧瑤姚,見軒昭回來,便要纏著軒昭想隨他一起進宮,倆人便是讓侍衛護送著前往了皇宮。


    軒昭拉著寧小希一路向慕容皇後所在的大殿走去,路上寧小希的小手動了動軒昭的衣袖:“爹爹,您和娘親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你們救了我,娘親也一定能救活姑祖母的,對嗎?她不會死,對不對?”


    軒昭握了握寧小希的小手說道:“你娘親在戰場上救下了那麽多人,還有你。有你的娘親在,誰都不會死!”


    寧小希眨動著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問道:“我的生父生母為了保護我,就是死在了戰亂中的,那要是姑祖母死了,該怎麽辦呢?”


    軒昭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寧小希見他不言語,便又開始喋喋不休地問道:“若是真的死了,娘親是不是真的要去陪葬啊?”


    “不會!爹爹一定會保護娘親的。”


    “嗯,我也要和爹爹一起保護娘親!”


    軒昭帶著寧小希進入內室,寧瑤姚一見到是他,倒也沒有太過驚訝,因為這會兒能來的也隻會是軒昭。


    “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寧小希卻是直接抱著寧瑤姚說道,“娘親別怕,有我還有爹爹保護你!”


    “知道了!”寧瑤姚露出一抹微笑,見到兩位至親之人,她的眼睛也恢複了原來的晶亮之色。


    清晨,和煦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時,大殿內已經站滿了一眾太醫。明宗皇帝和孫皇後,身後緊隨其後的是辰王和慶王,他們一同來到內室,房間中的空氣凝重而又沉重,眾人不約而同都保持著沉默不語,沒有人敢率先開口。


    明宗皇帝見自己的姐姐依舊躺在床榻上沒有睜眼,他的怒氣再也無法掩飾,他用手指向寧瑤姚恨恨地說道:“為什麽?告訴朕,皇姐為何還沒能醒過來呢?”


    明宗帝氣急敗壞地一甩衣袖,轉過身子不去看她。


    寧瑤姚則是俯身一禮,淡淡地說道:“皇上,我已經盡力了。大夫隻能救命不能救心!皇姑母為何沒有醒過來,我也是不知道了!”


    明宗帝怒目道:“你一句不知道就能搪塞過去嗎?好一個不知道啊!”


    明宗帝看向軒昭,軒昭卻也是沒有正眼去看皇上,隻是低著頭側過身子不語。他的怒火更是又添加幾分,明宗帝冰冷地問向軒昭:“太子,你怎麽說?”


    軒昭依舊麵無表情地說道:“兒臣無話可說,不過,大夫行醫治病,可不是一定會讓病人起死回生。寧瑤姚有沒有罪,全憑父皇發落。”


    軒昭對他父皇說的話字字銳利,不給他的父皇留任何情麵。軒昭高大挺拔的身影矗立在寧瑤姚的身前,他筆挺地矗立在那裏猶如寧瑤姚堅強的堡壘,隨風而動的錦袍,讓他更顯得更加威武而高大。


    軒昭話語的意思很明顯,他就是要告訴明宗帝還有一眾人:“寧瑤姚沒有罪,可到底有沒有還不是皇上一句話說了算。”


    “全憑朕發落!好!”明宗帝氣的雙眸泛起一絲冰寒,他重重地一甩衣袖:“行,你們,你們不敲打一下都不知自己是誰了。他們夫妻倆人,還有他們收養的那個孤兒一起關入天牢!”


    明宗帝一籌莫展,他蹙起眉頭,臉上帶著憤怒和哀傷,心裏思忖著:“皇姐,你可一定要醒來啊!”明宗帝在床榻前來回踱著步履,神情恍惚又凝重。他的長姐如同母親一般從小無微不至地照顧著他,明宗帝對她的感情已經深入骨髓,姐姐是他的天,是他此生最為重要之人,她怎可拋下自己先一步而去。


    孫皇後還是裝出一副關心體貼的模樣挑唆著:“皇上,太子殿下的脾氣就是那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向如此,他就沒將您這個父皇當一回事兒,隻因為他從小就沒有娘,從小就像個野孩子一樣。”


    孫皇後依舊蠱惑著明宗帝:“軒昭一向刁鑽蠻狠,目無尊長。還有這個大楚國來的寧瑤姚,您不覺得她的醫術倒像是妖術嗎?我還聽她的那個妹妹寧瑤雪說過,她這個姐姐自從死裏逃生回來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從來不會醫術的她,忽然間就成了神醫,您不覺得她就像個妖女一般嗎?將此等女子嫁與軒昭為妃,軒昭的魂恐怕都被她給勾跑了去,哪像當太子的樣子?”


    “皇上,妾身說一句不中聽的話,您就不該相信這個大楚國來的丫頭!”


    此刻的慕容軒慶也站立在孫皇後的身旁附和道:“就是,母後說道有理。父皇,您看看她把皇姑母都害成什麽樣子了!我看皇姑母就隻剩下一口氣了,本王都恨不得,立馬砍了她的腦袋!”


    在兩人的挑唆下,明宗帝更加沒了主見,忽然開口道,“傳朕的命令,將太子和太子妃的頭銜全部薅去,如若慕容皇後不行了,就讓他夫妻二人帶著他們撿回來那個孩子一起陪葬!”


    皇後一聽此話,內心像是吃下了一顆定心丸一般。她長長出了口氣,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皇上,您一早起來也累了,不如回去先休息。皇長姐,臣妾就在這裏守著,臣妾就在這軟塌上靠著,看著皇長姐。”


    明宗帝頷首,當一眾人都退出去後,孫皇後一顆按捺不住的心驅使著她站起身來,她四周望了望,將所有宮人都遣退了下去,寢殿內就隻剩下慕容皇後和孫皇後倆人。


    孫皇後嘴角上揚,露出了一抹邪魅且得意的笑容:“皇長姐,你可不要怪本宮。太子之位你若是不去幹涉,本宮還能讓你回到大楚國安度晚年,當上那萬眾敬仰的皇太後。誰讓你在大楚國不好好呆著,非要回來北燕養病,是你壞了本宮的計劃,你就是一塊擋路的石頭,本宮隻好送你上路了!”


    “唉……你要是不回來沒有聽到我們的談話,怎會有這樣一場劫難啊!哈哈哈……”


    說完這些,孫皇後竟然從她自己衣袖中取出來,一個帶著毒藥的絹帕,準備給慕容皇後再下一次毒。


    誰曾想,這時慕容皇後卻已經睜開了自己的眼眸,一臉憤怒地盯著她,“你,這是在做什麽呢?”


    此話一出,孫皇後被嚇的倒退了數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皇姐,你怎麽會……你不是還昏迷著呢嗎?怎麽……。”


    她像是在看鬼一般看著眼前的慕容皇後:“你竟然醒了。”


    聽到房間裏傳來的聲響,矗立在大殿外的明宗皇帝,也顧不得什麽形象了,直接快步奔向慕容皇後所在的內室:“皇姐,您終於醒過來了!”


    “皇弟,她要殺我,就在剛才……”慕容皇後斷斷續續地說著。


    “她將絹帕浸泡在有毒的藥水中,她手裏拿著的絹帕有毒……”


    明宗帝轉臉看向孫皇後:“真的是你?”


    孫皇後卻是強裝鎮定地看向明宗皇帝:“沒有啊,皇上,臣妾見皇姐的嘴唇幹裂開了好幾道口子,臣妾就想著,拿臣妾的絹帕出來沾點水給皇姐的嘴唇濕潤一下,水裏幹幹淨淨,沒有什麽毒啊,臣妾並無惡意啊!皇上……”


    明宗帝看著自己的皇姐,當年北燕皇城爆發內亂時,皇姐帶著一隊皇家禁衛軍,掩護著明宗皇帝殺出重重包圍,踏著反叛者的屍骸登基上位。而皇後做出的這些事情,用的這種伎倆在這位皇姐麵前還真的是不夠看的。


    慕容皇後這些年經曆的大風大浪,怎能是一個孫皇後所能相比的:“皇上,你讓皇後將她手裏的絹帕泡在水裏後,將泡過絹帕的水讓她自己喝下去。”


    孫皇後裝出一副無知可憐兮兮,就像是被冤枉似的搖搖頭:“為何讓本宮喝泡過絹帕的水啊?您這是在羞辱您的弟妹啊!皇姐,您沒有證據怎可胡亂冤枉您的弟妹啊!弟妹可擔不起啊!”


    慕容皇後麵不改色,她圓目微睜看著孫皇後:“你要是這麽說,就當作是我羞辱你吧!你受到此等羞辱,如若你是清白的,我這個做皇姐的給你磕頭道歉。”


    明宗帝終於是明白過來,站起身用冰寒刺骨的眼神看向孫皇後:“倘若要是冤枉了你,朕也會給你道歉!”


    此刻孫皇後的眼眸再也無往日的得意之色,她從明宗帝的話語中,已經可以聽的出他對他皇姐所說的話深信不疑。


    “臣妾不喝,皇上……是皇姐看錯了。皇姐剛剛蘇醒,估計這會還泛著糊塗呢!她定是看錯了,臣妾真的是想給她潤潤唇的。”


    慕容皇後看向辰王:“既然是這樣,辰王你是個孝順的孩子,你就幫你的母後喝了吧。”


    孫皇後再也按捺不住,她急切地辯解道:“不行,不行,不可以喝!不能喝……”


    明宗帝掄起拳頭,怒目道:“你這個賤人!當朕是傻瓜嗎?你一次次挑戰朕的底線,現在竟然將黑手伸向了朕的皇姐,她才從大楚回來養病,你就這麽按捺不住嗎?”話畢,抬起一腳將她踢倒在地。


    慕容皇後冷哼一聲:“哼,幸虧本宮早就有所防範,否則我在你的手裏,就會死第三次了。你買通我身旁伺候的李嬤嬤,在我的藥碗中加了有毒的草藥。你見我中毒後,就讓你身旁的小太監去外麵的藥堂裏請瑤姚過來,將你對我做的這些事情,全部嫁禍給瑤姚。”


    “不僅如此,你怕藥效不夠,又派你信任的王太醫在我喝的水中又下了毒。要不是瑤姚一直在我的床榻邊沒有走開,那一碗參了毒的水就要給我灌下去了,我豈不是又要再死一次。”慕容皇後用盡全身的力氣將話一口氣說完,她看著皇帝和皇後:“現在多虧有了瑤姚,不然本宮真的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離開北燕。”


    孫皇後見事情完全暴露無遺了,雙腿一軟癱倒在了地上,她低垂著腦袋不敢再多說一句。見孫皇後被慕容皇後赤裸裸地揭穿後,軒辰、軒慶兩人也是“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慕容皇後長歎一口氣:“唉,皇弟……要是沒有瑤姚,本宮早已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你錯怪瑤姚了!那個孩子她幾次三番地救我,對我也是掏心掏肺的孝順。你將他們夫妻倆還有他們撫養的那個孩子都關了起來,太傷他們的心了,軒昭可是咱們北燕國的太子,是儲君啊。”


    明宗帝聽到這裏,心裏也是有些懊悔,“朕也是一時衝動心急,怕姐姐真的……,是朕錯怪了他們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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