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白石大師題畫詩裏有這麽一句:“乍看舞劍忙提筆”,這大概是說由看到舞劍的鶴立星流而悟出作畫的氣勢,故急於提筆,恐稍縱即逝也。


    劉寶全老夫子是位樂師,彈得一手好琵琶,這大有助於他對京韻大鼓的創造新腔,自成一家。


    梅蘭芳院長喜畫。他說過:會畫幾筆,懂得些彩墨的運用,對設計戲裝、舞台布景等頗有幫助。


    這類的例子還很多,不必一一介紹。這說明什麽?就是:藝術各部門雖各有領域,可是藝術修養卻不限於在一個領域裏打轉轉。一位音樂家而會寫寫詩,填填詞,必能按字尋聲,絲絲入扣,給歌詞製出更好的曲譜來。一位戲曲演員而懂些音韻學,也必能更好地行腔吐字,有餘叔岩、言菊朋二家為證。據說:王維的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或正因為他既是詩人,又是畫家。業精於專,而不忌博也。藝術修養本有專與博的兩麵,缺一不可。專憑一技之長,不易獲得豐富的藝術生活與修養,且往往不能使這一技達乎尖端,有所創辟。古代文人於詩文之外,還講究精於琴棋書畫,也許有些道理。


    愛去看戲,還宜自己也學會唱幾句。愛看畫展,何不自己也學畫幾筆。自己動手,才能提高欣賞。我記得從前有不少戲曲名演員經常和文人與畫家們在一起,你教教我,我教教你,互為師生。我看這個辦法不錯。當初,我在重慶遇到滑稽大鼓歌手富少舫先生,他要求我給寫新詞兒,我請他先教會我一些老段子。他教給了我兩段最不易唱的,《白帝城》與《長阪坡》。於是,我就能給他寫新詞兒了。這種互為師生的辦法確是不壞。


    用不著說,習字學畫,或學點吹打拉彈,對陶冶性情也大有好處。每當我工作一天之後,頭昏火盛,想發脾氣,我就靜靜地磨點墨,找些廢紙,亂寫一番。字不成體,全無是處,故有“歪詩怪字愧風流”之語以自嘲。雖愧風流,可是不發脾氣了,幾乎有練氣功之效,連跟我搗亂的白貓也不忍去叱喝一聲了。


    我有幾把戲曲名演員寫畫的扇子。談及目前青年演員練字學畫,將它們給《北京日報》的記者看了看,證明演員們業餘寫字作畫已有傳統。他們囑我說幾句話,就寫成這麽幾行。


    原載1961年6月8日《北京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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