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哥,我們快走吧!”這些人就像地獄深處等待救贖的惡鬼,然而在罪惡的深淵裏呆的太久,忽然出現的微末光明根本無法照亮他們,反而會被揚起的泥淖撲滅。白天b區的那幢塔樓裏也關著這樣一批人嗎?我的胃裏泛起一陣惡心,比吃了一百隻土豆還難受。“霍德爾會占領這個地方的!”刀疤男看著我們漸漸遠去的背影喊了一句,此刻的我們隻把這當成他神誌不清的瘋話,根本沒有去深思背後可能蘊含的深意。依然是窄窄的螺旋式上升的鐵製樓梯,沒有扶手,葉昭打頭,我和阮小水走中間,李莫東墊後。“小心!”我提醒的話還未說完,阮小水一腳踏空,摔了下去,落在鋼板地麵上發出巨大的咚的一聲悶響。這樓梯的台階本來就高,爬起來十分吃力,而且其中有一階居然缺失了,阮小水跟在我後麵沒注意,就從這缺失的地方掉了下去。“蹬蹬蹬”大概是被巨響驚動,頭頂的天花板上傳來有人跑過的聲音。“誰?”葉昭警惕地低喝一聲。那聲音很快消失了,葉昭原本想追過去,但到底不放心將我們三人丟下,隻下意識追了兩步就沒有再追了。這麽晚了,會是誰在那兒呢?半夜的瘋人院裏所有的醫護人員和病人都回房了,所以剛剛在一樓才一個人影都沒有看到,再看對方受驚的樣子,顯然也是偷偷跑到這裏來的,不可能是麗茲,是某個不睡覺的病人可能性比較大。而且我剛剛仔細數過,二樓的“牢房”都是滿的,並沒有少人,那麽這病人多半是從a區過來的……阮小水背上的麻袋給他作了緩衝,除了嚇得不輕以外,並沒有受傷,他拍拍屁股很快從地上爬起來,繼續上樓梯,這回倒是小心的多,連手都用上了。第七個在夜晚瘋人院裏自由活動的人的出現,讓我們更多了幾分小心。三樓是整棟樓最狹小的樓層,跟a區的三樓一樣,樓梯連著窄窄的走廊,正對麵是一扇漆黑的鐵門,鐵門光禿禿的,什麽標識也沒有,圓形的鎖眼裏插著一把有些陳舊的黃銅鑰匙,但是門並沒有被闔上,隻虛虛的掩著,輕輕撞擊著門框,仿佛有人剛從裏麵出來或進去。葉昭與我對視一眼,朝後揮了揮手,示意我們退遠點,他獨自上前將門飛快推開,再向後一躍,拉開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這是間辦公室,大大的紅木辦公桌椅,高得頂到天花板的帶櫥窗的同材質文件櫃,角落裏擺著一個不起眼的天竺葵盆栽。然而最吸引人眼球的不是這些,而是四麵牆壁上掛著的幾幅被放大後的黑白照片。這些照片被精心裱在金色的華麗相框裏,可以看出主人十分珍惜,但照片的內容卻跟相框的風格一點都不搭。第一幅照片上有兩個人,一個被繩索捆綁著坐在高背椅上,垂著頭,衣衫襤褸,另一人站在他麵前,一腳擱在椅麵上,袖口高挽,右手揚起,手裏執著皮鞭,眼裏露出興奮的神采。第二幅照片隻有一個人,但卻更加讓人不寒而栗,因為對每一個精神病人而言,都能清楚地辨認出他身後的龐大機器電擊椅。這人的腦袋被整個罩在金屬頭盔裏麵,頭盔上連著無數電線和導管,他的四肢被手銬禁錮在扶手和椅子腿上,光看著,我就似乎能感受到高壓電流從身上經過的刺痛和焦灼。如果說第二幅照片讓人望而卻步,那麽第三幅照片則看得人渾身汗毛都炸起來了。這是一張手術床,無影燈下一個看不清麵容的人躺在上麵,顱骨被打開了,露出核桃一樣布滿褶皺和細小血管的大腦皮層,帶血的手術刀扔在廢料盒裏,閃著可怖的光。“臥/槽,這人神經病吧,居然把這種東西掛在辦公室裏。”阮小水隻覺頭皮發麻,情不自禁地抱緊了手中的麻袋包。我皺了皺眉,沒說話,目光落在辦公桌上,上麵東西不多,右上角放著一個巴掌大的小相框,裏麵是個穿白大褂的年輕人,三十出頭,麵容熟悉,剛剛他還在a區一樓的大廳裏接待我們,隻是透過照片都能看到他眼中的陰鷙。相框底下壓著一本厚厚的筆記本,我隨手翻開,扉頁上用漂亮的花體寫著霍德爾的署名,沒有名字,隻有一個姓,我習慣性地揉了揉眼睛。“這裏居然是霍德爾院長的辦公室!”第54章 飛越瘋人院(十)阮小水有些吃驚, 確實不論是白天還是夜晚的瘋人院, 我們都從未在a區看到過霍德爾的辦公室,沒想到居然是在b區頂樓,就像一塊巨石沉沉壓著底下的樓層。我走到一旁的文件櫃前, 透過玻璃櫃門,可以看到裏麵整整齊齊陳列著十多個造型各異的獎杯和獎章。我隨手拿起一個,還挺沉, 純金杯身上刻著精神學突出貢獻獎,黑色底座的銘牌上則寫了霍德爾的字樣,我忍不住挑了挑眉。“b區病房就長這樣?”李莫東繞著不大的辦公室走了一圈,撓了撓頭,他雖然是醫生,但也沒有隨意進出b區的權限, 更況且以他容易緊張的個性, 平日也不敢獨自到這兒來。這會“參觀”了一遍,覺得盡管二樓的景象頗為匪夷所思,卻也沒到十足機密的地步, 要知道, 馬佳洋可是因為擅闖b區而被拖去強行接受治療了的。我想了想道:“應該不止, 別忘了,剛剛可是有人捷足先登了,但我們並沒有在三樓任何地方看到他,也沒見到他下樓,也就是說這裏應該有其他的通道, 隻是還未被發現罷了。”“天哥,你的意思是這裏有密道?”阮小水頓時來了興趣,將麻袋包往背上一甩,趴在地上開始敲擊地麵。這場景讓我想起很久以前也有這麽一個人,我說有密室,他二話不說像隻小地鼠一樣敲地麵,敲牆壁……那似乎是很久遠很久遠以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還沒有生病,所處的環境卻如現在一般危機重重。我阻止了阮小水的動作,朝角落裏那盆不起眼的天竺葵指了指,主要是這盆栽的擺放位置實在太過可疑,太偏,根本起不到觀賞的作用,那麽隻可能有些別的用途了。阮小水機靈地過去將盆栽上下左右擺弄了一遍,那花盆紋絲不動,最後還是逆時針旋轉了一下才成功了。那個高大的文件櫃無聲無息地移開了,裏麵的獎杯都穩穩當當地擺放著,沒有受到絲毫影響。櫃子後麵的牆壁上露出一個門形的通道,黑黢黢的。李莫東的那盒火柴還在我手裏,我擦亮一根,就著豆大的火光可以看到通道口延伸著一條往下的階梯。這階梯跟先前通往二樓和三樓的沒有任何區別一樣的狹窄,僅容一人通過,沒有扶手,布滿鐵鏽,螺旋式的,台階高度卻又加大了,看起來更加陡峭。“天哥,我們必須下去嗎?”阮小水看了眼通道,很快別過頭,聲音裏帶著絲顫抖。我沒有任何商量餘地地點點頭:“b區的秘密近在眼前,而且我相信麗茲過不了多久就會找過來,如果你實在不想下去的話,隻能留在這裏等遊戲結束了。”小個子眼淚都快出來了,他腿肚子不受控製地在打顫,但是一想到要被單獨留下,二樓全是看上去要吃人一樣的精神病,還可能會被麗茲抓到,心一橫跟在葉昭後麵第二個下了台階。我示意李莫東先走,他也沒推辭,身影很快消失在門裏,我走到辦公室門口,將鎖眼裏的鑰匙拔下來,放進兜裏,才跟上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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