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你真的是院長嗎?”我露出一個嘲諷輕蔑的笑,“霍德爾醫生!”“你在說什麽?!”霍德爾立刻臉色大變。“很明顯了不是嗎?”我眼裏帶著譏誚。“十年前一對姓霍德爾的孿生兄弟從父親手中接管了這家瘋人院。當哥哥的叫梅森霍德爾,他是個善良,富有同情心的年輕人, 主張用愛來幫助這些可憐的精神病患者,所以他在當時的精神研究學界是典型的‘精神分析模式’流派,提倡用情景模擬和藥物輔助的方式來治療病人。而他的弟弟,另一個霍德爾,則是另一個極端,他粗暴,冷血,缺乏同理心,認為具有明顯療效而又價格低廉的科學的治療方法才是正途,他強製關押精神病患者,強迫服用高劑量藥物,強迫痙攣和進行非人道的精神外科手術。然而顯然哥哥的主張更得他們父親的心,老霍德爾將院長之位傳給了梅森霍德爾,作為弟弟隻能做一名普通的精神科醫生。他憤怒,不甘,嫉妒的種子在內心發芽,瘋狂生長,他迫不及待地想除去梅森,可是一直沒有機會。”隨著我的講述霍德爾仿佛又沉浸在當時的怨恨中,也可能是這種怨恨從未消失過,他歇斯底裏地大叫起來:“是父親偏心,以梅森的婦人之仁根本不可能將瘋人院打理好,隻有我才是院長的不二人選!”葉昭又給了他一記手刀才讓他安靜下來,我滿意地點點頭,繼續道:“直到有一天,一個叫麗茲的小姑娘被送進了瘋人院。麗茲最喜歡捉迷藏,但她的父母都沒有時間陪她,於是她隻能跟三歲的弟弟一起玩,然而有一次,她的幼弟躲到大衣櫃裏被衣物纏住了口鼻,因為沒有及時發現而活活悶死了。弟弟的死給這個原本完整和美的家庭籠罩上了一層陰影,麗茲很自責,然後她發現父母也開始疏遠她了。小孩子總是格外敏感,大人喜不喜歡她,很快就能察覺,慢慢的這種自責變成遷怒最後變成憤恨,她恨自己的弟弟,也恨爸爸媽媽,她覺得他們都應該去死,於是她在心裏把他們都殺了……”“你怎麽知道她沒有真的動手呢?十三四歲殺父弑母的小孩也不是沒有!”霍德爾冷冷的嗤笑一聲。“如果她真的殺了人,你們還會讓她住在a區嗎?早麻溜地拴上手銬腳銬給關到b區的牢房裏了,而a區三樓原本就是她的病房,不是嗎?”我像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霍德爾,把他氣了個倒仰。“由於麗茲一直自己認為還是在家裏,梅森院長決定用情景模擬的方法治療她,每晚陪她玩捉迷藏的遊戲,試圖讓她從過去的陰影裏走出來。然而這個方法並沒有起到什麽作用,反而讓梅森自己越陷越深,他仿佛真的成了麗茲的管家,無法從這個角色裏抽離出來,很不幸他也病了。很快你發現了這一點,梅森因為此次治療的失敗而對自己的理念產生了懷疑,你覺得機會來了,你用治療的名義將他控製起來,一步步接手院長的職務。但你不能殺了他,因為瘋人院裏的醫護人員有一大部分是他的擁護者,他們是為‘精神分析模式’服務的,你隻好暫時頂著梅森霍德爾的名義,又隨便找了個理由將自己原本的身份抹去。所以,整個瘋人院再也找不到原來的霍德爾醫生存在過的痕跡,久而久之,連你自己都覺得你就是梅森霍德爾。你的辦公室裏擺滿了獎杯,但你隻願意讓它們冠上霍德爾的姓氏,你喜歡梅森霍德爾這個名字,因為它能讓你名正言順地登上院長的寶座。隻是名字可以借用,但內在的軀殼卻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你一直努力模仿他的溫和謙遜,但眼底的陰鷙冷漠早就把你出賣的一幹二淨,甚至連瘋人院的病人也察覺了。”霍德爾目光閃爍了一下,我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裏:“那個病人就是卡爾吧。”“那個小個子的霍比特人發覺了你的變化,甚至趁夜偷偷溜進b區,還發現了這個地下室的秘密,就跟前幾天的馬佳洋一樣。隻是跟馬佳洋不同的是,這小子狡猾得多,他來來回回好幾次,還挖了個地道作逃生之用,簡直把這裏當自己的家了。一切準備就緒以後,他來找你合作,想跟你同流合汙,你原本打算直接將他殺了,或者弄成白癡了事,但又想到自己確實需要一個心腹,一個助手,所以你留下了他,讓他從一個精神病人翻身成了醫生。”“說這麽多有什麽用呢?你們照樣還是出不去!”霍德爾雙手抱著斷腿,他理了理身上淩亂的衣物,神態傲慢,仿佛又恢複成了那個老派的英國紳士。“是嗎?”我一點也沒有被他的話激怒,“你真的不了解梅森,也難怪,你一直都把心思放在b區重症區,a區的秘密你又知道多少呢?”霍德爾的笑容僵在臉上,我仿佛沒有看到似的繼續道:“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想向他要一個東西。”“什麽?!”霍德爾這下徹底慌亂起來,他踉踉蹌蹌地站起身,結果不小心碰到斷腿又是一陣嚎叫,“梅森死了,那家夥已經死了,他什麽也給不了你!”我嘲諷地看了他一眼,一把拉開隔間裏用來遮擋內室的帷幔,露出又一把輪椅,輪椅上的人穿著病號服,氣質溫和,麵容平靜,與眼前歇斯底裏的男人長得一模一樣,卻又截然不同。我抓著霍德爾的衣領將他拖到梅森跟前:“你怎麽舍得他死,你想證明自己不比他差,想得都快發瘋,你將他安置在這裏,當著他的麵挖心剖肺,就是要讓他看看霍德爾瘋人院是怎麽在你手裏發揚光大的!”霍德爾癱坐在地上,臉色一片灰敗。“你想要什麽?”梅森顯然聽到了我們的對話,大概是很久沒有開口,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很溫柔。“你的名字。”梅森怔了下,然後倏地笑了:“好,我也隻剩下這個了。”然而這時淩亂的腳步聲在頭頂響起,聽動靜人數還不少。霍德爾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我說了你們一定逃不掉的!”葉昭神色肅然:“應該是瘋人院裏的其他護工。”整個瘋人院的護工少說也有五六十個,除去剛剛被葉昭製服的那些,大概還剩下五十個不到,但即便葉昭武力值再高一個人也無法抵擋這麽多壯漢,更何況還要帶著我這個戰五渣和傻了的馬佳洋。地下室經過了修整,那麽卡爾原本留作後路的那條地道肯定也早就被堵上了,現在隻能原路返回,可是回去的話就會撞上一大波堪比州長的護工,怎麽辦?瞬間我的腦子裏計劃了無數條逃生的路線,最終選擇了一條,我讓葉昭背起馬佳洋,又給了霍德爾另一條好腿一滅火器,在他的慘叫聲中離開了這間黑暗作坊。臨走前,我問梅森:“你恨他嗎?”“我已經感覺不到了。”他坐在輪椅上,笑得很平靜。跟大多數建築一樣,瘋人院裏的每一層電源由每一層的總電閘控製,我跑得很快,從來沒有這麽快過,而葉昭背著個大活人竟然跑的比我還快。沒錯,我們在賽跑,跟那些護工賽跑,好在我運氣不錯,有葉昭這個神隊友,搶先一步回到二樓,不過他到的時候已經有兩個護工在樓梯口冒出頭了,葉昭毫不客氣地將他們踹下樓去,然後迅速拉下電閘,頓時整個二樓都陷入一片黑暗。但是還不夠,我動作飛快地將關押病人們的不鏽鋼柵欄打開看,這就是電力時代的弊端,沒有電,一切都停止了運作。那些呆滯的病人似乎是第一次察覺到自己還可以出來,愣了幾秒後簡直高興瘋了,黑暗中與護工們亂成了一鍋粥我還能聽到卡爾用他霍比特人一樣沙啞的嗓子罵罵咧咧,然後我和葉昭趁亂離開了b區。相較於b區的熱鬧,a區要安靜得多,護工都跑去抓我和葉昭了,隻有幾個病人受到驚擾,睡眼朦朧地扒在病房門口向外張望,大部分則還在沉睡中,畢竟精神類藥物都有一定的鎮定安眠作用,能讓他們睡個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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