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所有的燈都亮起來,就是一朵花。”他說著,聲音被晚風吹得悠揚悅耳,帶著一絲愉悅和滿足。無論身處什麽樣的環境,他總能找到點閑情逸致,譬如點亮全城的燈火。月隱之國的城市是圓形的,它的街道也並非直來直去,而有一定的弧度。白日時還不太明顯,現在沿街的燈都亮了起來,就會發現這些街道連接在一塊,就是一朵盛放的花的樣子。瞎子比利的任務裏說,上一任的國王告訴他的國民:“燈亮起來的時候,五彩的琉璃像花一樣盛放,我的國民便不必再整日看著風沙了。”果真是這樣。“砰!”忽然,頭頂傳來聲響。唐措抬頭去看,便瞧見一道流光升上夜空,劃過那彎彎的月鉤,在漫天繁星的夜幕中,綻開一朵煙花。唐措微怔,隨後問:“花朝節的煙花?”支線任務“托克先生的小玩具”,他的玩具箱裏放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哄小孩子開心的玩具,也有為花朝節準備的各色煙花。靳丞又點燃一根煙花棒,說:“今天既然是花朝節,不放煙花太可惜了。”唐措不予置評。雖說種種跡象表明,城裏的時間停在了花朝節當天,可不代表今天就是花朝節。他們兩個異鄉的旅人闖入這裏時,說不定距離那一個花朝節已經過了數百年。但唐措也不總是那麽煞風景的,所以他什麽都沒說,隻靜靜看著。他想起那一個個支線任務。暗戀著蘭斯洛特的美麗的塞西莉亞;辛苦做著漿洗工作送兒子求學的安娜大嬸;仍然向往光明的瞎子比利;心懷夢想的伊芙和小傑克,等等。雖然沒有看見他們的人,可這裏到處都是他們存在過的痕跡。月隱之國裏,究竟還隱藏著多少像這樣的支線任務?“你不上來嗎?”靳丞從上麵探出頭來。“我為什麽要上去?”唐措道。“還有兩根煙花,你不來放一下嗎?說不定這就是觸發任務的關鍵。”“哦。”我信你個鬼。唐措不信,但過了幾分鍾,他還是爬上了塔頂,跟靳丞並肩坐在上麵,放起了煙花。靳丞把那盞琉璃燈掛在了塔尖上,隨著晚風輕輕晃著,光影便隨之搖擺,迷離夢幻。頭頂是漂亮的煙花,身邊是朦朧的燈影,唐措沉默著,餘光瞥見靳丞的側臉,不是很明白他這麽會,為什麽一把年紀了還是單身。靳丞死的時候,三十二歲。唐措在軍營裏的時候,常聽別人說誰誰誰暗戀教官,哪個長官又想給他做媒。靳丞出身好,學曆高,長得又好,前途一片光明,他便也覺得他總有一天會跟一個同樣優秀的人結婚。誰曾想這人忽然就死了,三十二歲,什麽都沒有留下。“我記得見麵那天我就說過。”靳丞支著下巴偏過頭來,笑說:“你這麽看我,容易讓我產生一些庸俗的聯想。”閉嘴吧,直男,騷死你得了。唐措決定要治一治他,於是沉默數秒,忽然說:“我是中意你。”靳丞挑眉,他是真的始料未及,以至於愣在那兒。熟料唐措一個大喘氣,麵無表情地補充道:“的點數。”靳丞氣笑了,把最後一個煙花棒懟進唐措懷裏,說:“省省吧,一個也不分給你。”唐措不稀罕,隨手把煙花棒點了。朦朧的光影裏,誰也沒有看到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個弧度,又很快放下。“砰!”煙花又綻開了,兩人都抬頭去看,漂亮是真的漂亮。與此同時,永夜城g區監獄。因為f區的一係列風波,往常至少有一半牢房空置的監獄大牢,入住率直線提升至80%以上。這間房裏的和那間房裏的打個照麵,大半幾率還是老熟人。又因為監獄分房時並不根據玩家所屬的區域來分,所以a區的精英們和他們口中的f區的垃圾混在一起,住著同樣的房間,吃著同樣的東西,誰又比誰高貴。同為天誌成員的江河和陳柳被分到了隔壁,同一個區域的還有大魔法師冷繆和兩個麵熟的a區玩家。至於崇延章和傀儡師姚青,則被分到了稍遠處。f區和其他區的玩家混在這群大佬裏,個個縮在角落恨不得隱身。不過g區都是單人牢房,大佬們陰沉著臉,也沒有動手的心思。江河的房間在走廊盡頭,右手邊是牆壁,左手邊是陳柳。冷繆在他斜對角,而他正對麵的那間牢房裏,住著一個光腳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全程躺在地上背對著他們,身體蜷縮著,頭上戴著個滑稽的綠色恐龍頭帽子,像是從什麽衣服上撕下來的。江河一直在看她,因為從進來到現在,那個小姑娘一動未動,衣服上到處都是暗沉的已經幹了的血跡。他看了許久,才看出那是件病號服。陳柳一直在廢話,說得江河想殺人。“江河,說實話,你是不是一早就看出靳丞的陰謀了?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你是不是早就看我不順眼了,為了跟我作對所以故意隱瞞不說,好讓我跌一個大跟頭。這樣一來,我就”江河終於忍無可忍,沉聲道:“你也配?”陳柳氣急站起來,隔著牆壁他看不到江河,但這無礙於他傾瀉自己的怒火,“江河,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算盤。你不就想當二把手嗎?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資曆,你一個半道加入的,有什麽資格跟我爭?”聞言,江河閉上眼,忽然就失去了跟他理論的想法。陳柳卻咄咄逼人,“你為什麽不答話?心虛了嗎?嗬,我告訴你江河,有我在一天,你就休想耍什麽花樣!你以為就你一個人聰明嗎,你還不是被靳丞耍得團團轉”話音未落,一道魔法攻擊突然從對麵牢房襲來,穿過鐵欄杆,直打得陳柳的胳膊皮開肉綻。陳柳慌忙避過,憤怒的目光刺向對麵,卻在觸及到冷繆的臉時,硬生生按捺住。“吵死了。”冷繆神色冰冷。陳柳垂著胳膊不說話了,崇延章不在這裏,他根本不敢跟冷繆硬碰硬。冷繆也不想搭理這個蠢人,餘光掃過猶如老僧入定的江河,心情極度暴躁。這暴躁不針對江河,針對的自然是靳丞。剛才也就是陳柳又提到靳丞,才讓他失態。牢裏的味道不好聞,隔壁的血腥味大概飄了好幾天了,濃鬱得令人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