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鐵律!


    下官提醒你秦王殿下,不要觸碰。


    不然這秦王的身份,尊貴是尊貴,卻不一定非要叫朱宜槵!”


    孫傳庭此時已經站起,往前一步逼視著禦階之上的秦王。


    他一身孔雀補子的官服無風自動,周身未帶寸刃,卻是鋒芒畢露,凜然不可侵犯。


    王府屬官,太監宮女,隻要在這承天宮之上的人,都是不顧禮儀,直愣愣看向孫傳庭這個勇士。


    二百多年來,敢在秦王宮直呼秦王名諱者,唯此一人。


    高高在上的秦王朱宜槵,雙眼無神,已經癱坐在王座上。


    朱宜槵看著下方,已經站直如一棵青鬆的孫傳庭。


    心中已經沒有了,俯視朝廷命官,那種自以為高高在上的快感。


    他孫傳庭也許是朝廷的柱國之臣,卻不是他秦王心中的好官。


    朱宜槵已經神經兮兮了,腦子裏嗡嗡的。


    他已經聽不見,孫傳庭下麵的話了。


    “往日裏,當地官員看您是天潢貴胄,那是一味遷就。


    隻要不是私藏甲胄,擴編衛隊這樣陰私行徑。


    一些貪財好色,欺壓良善的行為,他們也就睜一眼閉一眼就是了。


    可下官卻是一個愛民如子,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主。


    下官惶恐,蒙天高地厚的聖恩,是大明朝第一個集三權於一身的巡撫。


    陝西之事,包括您秦王在內,說句不客氣的話,那都是下官一言而決。


    今日下官能來,也是想秦王殿下能配合下官。


    若是秦王殿下,執意與下官為難,則下官也隻能為難秦王殿下了。


    下官去年十一月奉皇命任陝西巡撫,聖上要的就是讓本官,可以盡快平息陝西越演越烈的民亂現象。


    其餘事情都是細節,無足輕重。


    誰亂了下官平定民亂的方案,那就等同於大不敬。


    欲平民亂,就要讓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


    可惜下官來到這偌大的陝西,自耕農屈指可數,大多數都是佃戶。


    可就是這樣的佃戶,這樣的平頭老百姓竟無立錐之地可以耕種,處處都是破產的農戶。


    一遇風吹雨打就成為,衣食無著的流民流寇。


    陝西幅員遼闊,可謂人多地少,百姓卻是這般境地。


    必是此地權貴富戶貪婪,兼並土地過多所致。


    下官剛才路過秦王宮護城河的時候,看見護城河裏麵碧波蕩漾,汪洋恣肆,想是水深已過七八丈深。


    下官不禁心生感慨,渭河之水盡入西安,西安之水必入秦王宮護城河。


    這秦王宮想是再天旱無雨,也是不會缺水的。


    保秦王府用水,不保陝西耕地用水。


    在下官看來,風調雨順的時候,自是無可厚非


    那西安府之外,陝北延安、綏德、米脂等地,皆是嗷嗷待哺之饑民難民,可是連口水都不敢多喝。


    省下來的一口水,都會澆在地裏。


    隻為了地裏的那半枯秧苗,能夠存活。


    可就是這樣節約用水,也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也許是數日的幹旱,也許是北邊大漠戈壁刮來的一場大風。


    半枯的秧苗就會在田中或旱死。


    或被大風吹走泥土,連根拔起。


    秧苗一死,生路斷絕。


    百姓不得活,隻能背井離鄉淪為難民乞丐。


    秦王殿下對此無動於衷乎?”


    聽到孫傳庭又給他掰扯,王宮外那些百姓的死活。


    已經沒了生氣的秦王,陡然間又鬥誌昂揚了。


    他是天潢貴胄,外麵賤民與他有何幹係?


    “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


    孤再說一遍,外麵百姓死活,這與孤有何幹係?


    孤隻是一個閑散的王爺。


    這憂國憂民的大事情,要的是朝廷,要的是聖上操心。”


    說到這裏,站起身的親王朱宜槵,居高臨下俯視孫傳庭。


    那種視角帶來的優越感,讓這位王爺覺得他能把孫傳庭踩到腳底下。


    對,就是這種感覺,剛才被一介巡撫逼得口不能言,耳不能聽,惶惶然不知所為。


    實在是太丟分了。


    秦王朱宜槵一臉冷笑,接著說道。


    “那更是你這個牧民之官,一省主官的事情。


    孤還是那句話。


    你要是有這閑工夫,不如找你手下的三司布政使司,按察司和都指揮使司的官員商量。


    能指揮得動三司官員,這可是別的巡撫沒有的特權。


    以往巡撫是都察院的,是兵部的,是京官。


    對三司有監督鉗製的作用,卻不是三司的直屬上級。


    現在到了孫巡撫你這裏,就如你孫巡撫說的那樣,就都變了。


    能軍政監察三權,一把抓的巡撫,就從你這個陝西巡撫起。


    孤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這馬政所謂的流失草場,孤一概不知。


    孤就知道王府裏一些管事校尉,是有一些購買私田的行為。


    可這都是你情我願的行為,並不違背朝廷律令。”


    孫傳庭還是不急。


    “那親王殿下,今日是給不了下官一個合理的解釋了?”


    “孤給你個屁的解釋!


    孫傳庭!


    別給臉不要臉。


    不就是想讓孤給你掏銀子,掏糧食嗎?


    你若是低聲下氣,與孤苦苦哀告。


    孤說不定會捐個幾千兩銀子,幾百擔糧食。


    可你一副興師問罪,趾高氣揚的態度。


    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孤太祖血脈,正經皇親,可受不得你一個三品文官的醃臢氣。


    孤在這裏陪你說這麽多話,就是很給你麵子。


    你這樣言語衝撞親王,藐視親王權威。


    擱在天啟之前,說什麽也要讓你削職為民。”


    “可惜現在是崇禎年間。”


    “呃,那又如何?


    孤沒有逾製,你也不能奈何孤,皇帝也不能奈何孤!”


    最後一句話,親王朱宜槵是嘶啞著嗓子喊出來的。


    秦王話音一落,孫傳庭長身而起,整理一下官袍。


    對著秦王朱宜槵微微欠身,竟是不拜。


    這一舉動看得一旁的王府總管太監,眼皮子是直跳。


    不過比之之前的直呼親王名諱,也不算太失禮。


    “看來親王殿下是不想,好好聽下官說話了?”


    “哼!孫傳庭,趁孤還沒有震怒之前,趕緊滾。”


    朱宜槵也是一樣強硬。


    “那好,下官告退。


    等親王冷靜下來,下官再行拜訪。”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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