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火焰迅猛, 卻在距離茶幾一步之遙的地方戛然而止, 仿佛畫了條線似的, 地板被火燒過的斷層整整齊齊。所以安歌除了被熱浪熏了一下之外,完全沒有被誤傷。  安歌雖然內髒鈍痛,喉嚨裏濕潤,一張口就吐血,卻還是不妨礙他讚歎一句——越子墨·裏對火焰的掌控能力進一步增強了。  不僅威力更勝以往, 就連處於憤怒中時, 也能控製精確、收放自如,仿佛比操縱自己的手指還更加隨心所欲。  布偶從火焰裏鑽了出來,湛藍雙眼視線冰冷。他身後的小型火海烈烈燃燒著,紅裏透白的焰心遮擋了視野, 安歌看不見那兩個人類的蹤影, 但是……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不可能存活了。  安歌覺得很難受。  不隻是因為身體受傷的難受, 也包括心理上的。  雖然在這之前他們也對付過很多npc,但在這樣現代文明的背景下、普通人的生死,還是讓人分不清遊戲和現實。  布偶貓低下頭,拚命頂著金漸層的脖子, 安歌也明白了他的意圖,強忍著內髒抽痛配合他,反過來咬住布偶的脖子,靠著那股力量支撐,自己搖搖晃晃地往外走。  布偶嘶地抽了口氣:“敢咬我,算了便宜你了,今天不跟你一般見識……不會死吧?你不是有那什麽護體嗎?”  安歌哼哼了兩聲表示死不了,在有人趕來之前趕緊離開了這間屋子,躲到了對麵路邊的灌木叢中。  火焰呼地從房門裏衝了出來,涇渭分明的界限在貓離開以後就消失了,烈火直接將整間屋子吞沒。  救火車響著鳴笛趕了過來,樓上的人群奔逃四散,紛亂得跟世界末日似的。  沒人注意灌木叢裏有兩隻貓。  金漸層像塊破布似的蜷縮在一株冬青底下,身體瑟瑟發抖。  布偶安靜貼著他,腦袋湊近了使勁舔,從耳朵到後背,從尾巴再到四肢,差不多給他全身順了一遍毛。  “好點了嗎?”  布偶這麽問著,語氣十分複雜。  既帶著不耐煩、又有驕矜下藏不住的擔憂,還有不知道針對誰的憤怒,總之是個別扭的小孩。  安歌的傷口已經不疼了,雖然是貓的身體,然而納米機器人還是發揮了應有的作用,以極高的工作效率修複了裏裏外外的所有物理性損傷。  他依然在顫抖,隻是被嚇到了而已。  人類和貓之間有著數量級的力量差距,他被踢的那一腳是迄今為止受到最嚴重的傷害,甚至比當初麵對打不過的卷毛大將時,還要令人絕望。  劈頭蓋臉撞上來的,如同橫衝直撞的交通工具,將他撞飛到半空,這種無法自己做主也無法對抗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還有在那一瞬間,被火焰吞沒的男人發出了仿佛不是來自人間,而是來自充斥硫磺火焰的地獄的慘叫。  不過被越子墨·裏從頭到尾耐心順毛,他就算有再多心理糾結,如今也得賞臉收起來。  因為布偶貓已經使勁晃著尾巴,將灌木叢底下的草地拍得啪啪作響,顯然非常不耐煩了:“那牲口已經被我燒熟了……他發瘋殺了自己老婆,死有餘辜。你還有哪裏不舒服趕緊說,老子去解決了。”  安歌:“我就希望你能溫柔一點。”  越子墨·裏:“……”  布偶貓扭過頭不看他,從鼻孔裏不耐煩地出氣。  安歌覺得自己是一時軟弱一時口快,也知道強人所難,忍不住就開始後悔。氣氛一時間尷尬無比,唯有灌木叢外麵人聲沸騰,工作人員隔離吵吵嚷嚷的圍觀群眾,拖著高壓水喉跑來跑去,還在忙著救火。  而後布偶貓回過頭來,啾地在金漸層圓滾滾毛乎乎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安歌怔住了。  金漸層眨巴著渾圓的金棕色眼睛,呆滯得跟變身成公仔似的。  布偶貓臉色一沉,凶巴巴地開口:“你怎麽這麽愛撒嬌,我警告你,別得寸進尺啊!”  安歌拚命忍笑容,可惜沒忍住,笑得嫩紅色小貓舌頭都露出來了。  他原地滿血複活,精神抖擻地站了起來。  不過想了想剛剛的遭遇,他很是犯愁:“鏟shi官都瘋了,那貓也……”  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隻肢體修長、體態輕盈,唯有一張臉黑得跟剛從煤堆裏鑽出來似的暹羅貓跑了過來,是施丟丟。  “二狗死了。”施丟丟開門見山地說,她遲疑了一下,“我這裏有重要的道具,我們合作吧。”  布偶貓冷笑:“喪家貓有什麽資格談合作?你現在失去了搭檔,掌握的情報根本沒我們多,除了向我們求助,難道還有第二條路走?”  安歌:“別這樣,給她留點麵子。”  暹羅貓:“……我謝謝您。”  安歌拿尾巴在布偶後背輕輕掃了掃以示安撫,這才轉頭對暹羅貓說:“從一開始我們就應該合作。”  暹羅貓倒是幹脆利落,低頭誠懇道歉:“對不起,我應該信任你們的。”  布偶貓仍然冷漠哼了一聲:“道歉有用的話……”  安歌及時打斷了他:“好了好了,這裏說話麻煩,我們換個地方吧。”  那之後長話短說,剩下的六隻貓在慣例的集合地點提前碰麵。  施丟丟為了爭取合作,表現坦誠,先講出了她和二狗這幾天的調查結果以及二狗鏟shi官遭遇的意外。  首先,南宮二狗的鏟shi官(張強)的妻子(姚莉華),和施丟丟的鏟shi官(魏明)背著各自的丈夫/妻子勾搭成奸。  童晶晶的真皮女包,就是魏明送給姚莉華的。  張強對妻子的不忠有所察覺,隻是苦於沒有真憑實據。他也不是什麽能幹的人,想不到去找證據,隻是整天亂發脾氣吵架,張強性情暴躁,吵得厲害了還會動手。  所以二狗的處境其實非常艱難。  今天也是因為張強見到姚莉華背的包而大發脾氣,吵到後來張強終於說了一句,他知道那個包是奸夫送的,而姚莉華毫無愧疚表情,隻是冷笑著嘲弄他是個沒用的男人。  張強這些日子一直心情惡劣,這下終於被激怒到失去理智,抓了廚房的刀把妻子砍死了。  當時施丟丟跟二狗都在場,二狗一時大意,也是小看了發狂的男人,結果被張強抓住了。  雖然根據係統提示,二狗的鏟shi官是張強,但明顯對於張強來說,家裏這隻波斯貓不過是妻子硬要養著的礙事東西。  殺了妻子的男人於是泄憤一樣連貓也不放過。  而施丟丟當時,則選擇了拋下同伴逃跑。  安歌和翼仔抵達得遲了些,他們進入房間時,張強已經殺紅了眼,所以看見貓就衝了過來。  布偶貓冷笑:“哦?這是怪上我們了?我們來遲了連累了二狗?自己不爭氣把事辦砸了,還想賴到別人身上?”  施丟丟貓在屋簷下,隻能忍氣吞聲:“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我是想說,多謝你們。張強這幾天行為很怪異,聽二狗說,他對貓充滿了敵意。今天讓他逃過懲罰的話,說不定就要開始殺小區裏所有的貓了。”  安歌眉頭一挑:“為什麽?聽起來不像跟童晶晶有關……”  與此同時,亞當:“難道跟童晶晶有關?”  小雨:“哈哈,你們又異口同聲了。”  越子墨.裏:“嗬嗬。”  布偶貓的目光銳利得讓皮膚刺痛,安歌隻好裝什麽都沒聽見。  施丟丟隻是搖了搖頭:“老實說,不清楚。不過……我懷疑可能跟那個東西有關。”  幾隻貓異口同聲:“那個東西?哪個東西?”  亞當很不耐煩:“說話別吞吞吐吐的,講清楚。”  施丟丟於是一鼓作氣飛快地說:“那個東西很危險……二狗從張強那裏偷出來以後就不敢碰了,把它藏在某個地方的,我帶你們去。”  施丟丟帶大家去的是張強家附近的一個小公園,說是小公園,實際上占地麵積還挺大的,蜿蜒小路和花壇之間種著蔥鬱的灌木跟林木。安歌認出了冬青木、桂花樹、三角梅和金縷梅,還有幾株像是枇杷樹。  因為年代久遠,樹木茁壯,物業偷懶也沒怎麽修剪,枝條亂糟糟的,所以顯得有些陰森,平常沒什麽人會來。  施丟丟鑽進樹林裏,在一株枇杷樹底下刨坑。  過了一會兒咬著個細長的木盒子拖了出來,但她不敢去打開,而是退得遠遠的,後背的毛都豎了起來。還仿佛感到危險似的,嘶嘶地吼著。  她補充:“當心,碰到有可能發瘋的。”  又是個會掉喪的道具啊,貓們麵麵相覷,安歌走上前去:“我來試試吧。”  他在眾目睽睽下扒拉開蓋子。  深紅如血的絲綢中,靜靜躺著根通體金色的管狀物,長度大約跟一支鉛筆差不多,管狀側麵,每隔一段距離則有個開口的孔,這些孔間隔整齊地排列著。  每個孔都被光澤閃爍到刺目的金色薄片覆蓋,圓柱體周圍則有許多無法準確描述形狀的突起物存在,通體像整體鑄造出來的金屬物,沒有任何接縫的痕跡。  安歌則簡單地做了總結:“是支短笛,又叫小長笛。”  他伸出爪子撥弄了一下:“好輕啊,看起來像金屬,這個重量卻像是塑料的。”  施丟丟怔住:“你、你沒事吧?”  安歌點點頭:“碰到時會掉喪,不過我鑒定通過了,沒事。這是張強撿到的?知道在哪兒撿的嗎?”  施丟丟補充:“不太清楚,我也是聽二狗說的。張強本來想拿去當鋪賣掉,可是老板報價特別低,氣得他帶著東西回來了。這幾天念叨了好幾次。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東西的緣故,張強這幾天睡得都不好,老說有貓沒完沒了地叫,吵死人了。但除了他,好像沒人聽見。”  安歌說:“這個短笛的名字叫做哈斯塔的召喚,想到什麽了嗎?”  布偶:“哈斯塔沒聽說過,我倒是聽說過哈梅倫的吹笛手。”  安歌:“那個是那個,這個是這個。而且你聽說過哈斯塔。”  布偶沉思:“有嗎?”  黑啤:“翼仔叔叔好笨啊,黃衣之王哈斯塔,牧羊人以及牧貓人之神啊。”  布偶:“……難道吹響這個短笛可以帶走全城的貓嗎?”  安歌怔住。  這句話雖然天馬行空,但……仔細想想也是很有可能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想要有貓主動親親!!掀桌.jpg第127章 吃飛醋  所以安歌鬼使神差地想到就做, 低頭湊近了吹孔使勁吹。  才吹了一下,就被布偶貓衝上來撞開了。  他怔然對著布偶湛藍而憤怒的雙眼,布偶壓低了聲音:“你又作什麽死!不要仗著有金手指就肆無忌憚冒險行不行?”  安歌:“沒事沒事……”  他們用很小的聲音交談, 其他貓隻是疑惑地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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