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抬起頭來,臉紅紅的,眼睛又濕又亮,似乎因為太開心而顯得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y哥你變了……” 安歌:“因為你也變了,人總是會變的。” 他輕輕吻上男孩的眼瞼,“睡吧,好夢。” 男孩也回吻了他,“晚安,y哥,全世界我最喜歡你了。” 安歌低聲笑了笑,“我也是。” ……才怪。 安歌沒有變,雖然內在是個又慫又敏感脆弱的小動物,但那是隻有最親近的人才能看見的部分。 他高中可是話劇社的,甜言蜜語、逢場作戲都是信手拈來的技能,無非是肯不肯用而已。 他明明唱了那麽多遍蘋果,大君卻毫無反應,更何況,連真名都查出來了。盡管大君或許因為某些巧合,得以共享翼仔和越子墨·裏的性格特征與記憶,甚至被影響了情感,才會顯得這麽像本尊。 但他不是安歌的戀人,不是越子墨,隻是一個外來者,如同無臉魔一樣,無論多麽逼真,多麽毫無區別,都無法將本尊取而代之。 因為……被取代的本尊會哭的吧。 隻要想到這一點,安歌就會焦慮得無法呼吸。 越子墨在向他呼救,可是他卻聽不懂,也因此,無從著手。 在睡夢裏,安歌覺得手心癢,睜開眼發現男孩的左手覆在他右手上,若有似無地劃著痕跡。 安歌立刻清醒了,他怕影響到對方,連動都不敢動,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左手。 男孩輕輕劃了一下,停頓,然後點了一下,再停頓,接著又點了一下。 之後停頓了更長的時間,又點一下、點一下、劃一下、劃一下、劃一下。 之後又是較長的停頓。 安歌維持右手不動,召出了手機,用非常別扭而輕柔的姿勢,將所有的變化都記錄了下來。一邊記一邊努力壓抑著身體的顫抖,隻是眼角卻還是抑製不住地發酸。 這是摩斯代碼。 安歌往常隻有耳聞,卻從沒關注過,還是有一次跟越子墨聊起來,越子墨拉著他的手,在他手心裏又點又劃,一邊教他:兩短是i,三長是o,兩短一長是u,合起來就是我愛你。 安歌:“哦,三長兩短了還我愛你。” 把越子墨逗得樂不可支:“安哥你好二。” 然後他又在安歌手上點點劃劃了一堆,弄得手心直癢癢,安歌簡直懷疑他故意的。 然後,他當然看不懂,越子墨又高深莫測不肯說,害他隻好臨時查代碼表:yzmyyxhag,這是啥?? 越子墨露出表人格小天使一樣美好的笑容,一邊親他一邊解釋:“越子墨永遠喜歡安歌。啊不過,用摩斯代碼打這一串太多了,以後隻要在你手心裏畫圈圈,就代表這句話好了,怎麽樣?這是屬於你和我,獨一無二的代碼。” 安歌表示:“傻。” 那之後又是好一番溫存,後來安歌問他,為什麽會把摩斯代碼背這麽熟? 越子墨說:“我小時候不是被綁架過嗎?被救回來後,我每天都會花很多時間鍛煉身體,學搏擊,然後就是各種求生技巧,就順帶把摩斯碼一起背了。心想著萬一再被綁架,說不定能靠這些知識自保……父母靠不住,不自保怎麽行?” 安歌心疼得不行,當時抱著他就一個勁說:“以後我保護你,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越子墨笑嘻嘻地點著頭:“我知道啊,你一定會保護我的,我相信你。我們要做彼此的盾、彼此的劍,彼此的……” 他頓了頓說:“我做你的攻,這個就不用彼此了。好的,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bravo!” 安歌差點被他氣到笑。 甜美的回憶全成了刺痛的酸澀,安歌用力眨眼擠掉眼裏的水汽,全神貫注地記錄下那些代碼。 再等等,再稍微忍耐一下,我會保護你的,我會救你的。 不知不覺,男孩的手指停下了動作。 這次停了很久很久,安歌以為已經結束了的時候,卻突然又有了動靜。 男孩的手指開始在他手心裏輕輕畫圈,畫了一圈又一圈。 越子墨永遠、永遠、永遠喜歡安歌。第167章 衝突 第二天大君醒來沒立刻起來,而是單手支撐上半身, 側身盯著安哥看了很久。 安歌被他看得心虛, 扯高被子擋住了臉:“看什麽看?” 大君扯掉被子, 繼續皺眉盯著看:“眼睛又紅又腫,你昨晚背著我哭了?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 安歌結結巴巴:“天、天賦異稟?” 說完才遲鈍地反駁:“沒哭,逗你玩的。就是做了一晚上夢,難受死了。” 大君笑了,揉揉他的頭:“夢見什麽了, 夢見被我欺負了嗎?” 安歌麵無表情:“醒了就想不起來了。” 男孩嘖嘖歎息:“據說記不住夢境是記憶力衰退的前兆, y哥你當心啊。” 安歌推開他:“少囉嗦!” 不過他確實兩眼腫脹幹澀,酸疼得難受, 正想著去敷一下時,已經被大君伸手捂住了。 清涼柔和的氣息輕輕滲透眼瞼, 治愈了幹澀的眼球。 這哪裏是惡魔, 分明還是屬於他的那位小天使才對。 男孩柔和笑了笑,“好了,別賴床, 今天還要陪我見客。” 安歌:……我請病假行不行? 答案當然是不行。 那之後,安歌不得不以準伴侶的身份陪同他開了大半天的會。雖然對此,千魔宮的好幾個公爵、侯爵十分不滿,然而如今都沒有表達了強烈反對就會被大君重視的實力, 隻好冷冷地坐在一旁,時不時拿眼神殺人,往安歌嗖嗖地飛眼刀子。 安歌對此表示:幼稚。 議題之一是, 其他幾個位麵的領主準備和萬物終焉海結成同盟,所以派遣了使者前來商談。 而大君不等使者們說完,就嗤笑著打斷了他們:“雖然深淵是個適合睡覺的好地方,但是做夢就該老老實實躲起來做夢,不要丟人現眼到旁人跟前。就憑你們那幾個加起來不夠我的寵物一周零食的鄉下地盤,也妄想和我談同盟?” 說完還轉頭對安歌解釋:“就是那頭黑龍,它叫大黑,你也見過的。” 安歌:我一毛錢也沒有懷疑過你在暗示我。 大君:不敢不敢,絕對不敢,我今晚還想繼續睡床呢。 為首的使者是頭老山羊,還擺出威嚴而憤怒的神色,想要繼續:“爆炎大君閣下,我們是無盡深淵最古老的魔種……” 男孩冷冷地皺了皺眉,隻一抬手,一個直徑超過兩米的赤紅火球就從王座台階上滾下去,一路噴吐烈焰,仿佛縮小許多倍的太陽,一邊發出驚人的熱量和亮度,一邊朝著使者們滾了過去。 使者們狼狽逃竄,卻還是被燒得皮肉焦黑,毛發更是一點不剩,硬生生把白色的老山羊燒成了黑皮的無毛羊。 男孩仍然傲然高踞王座,漫不經心地豎起一根手指:“第一,是陛下,不是閣下;第二,你雖然年紀老邁資曆深厚,當惡魔的時間比我久遠爹多,但是我地位比你尊貴,見到我應該下跪;第三,認清楚自己的位置,下次如果還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來覲見我,我不介意烤隻老山羊款待臣民。不僅如此,我還會將你的整個部族都烤成全羊宴。” 使者們露出畏懼而忌憚的神色,不敢再作辯解,而是紛紛下跪行禮,而後將腰彎得極低極低,卑微地退出了大廳。 男孩卻已經洋洋得意地轉過頭對安歌炫耀:“怎麽樣?你男人我很帥吧?” 安歌:“耍帥也不忘了吃,佩服佩服。” 男孩很開心地笑著,吩咐書記官:“下一個。” 書記官眼觀鼻鼻觀心,非常敬業地守在旁邊,聽到命令就傳令,讓下一個覲見者入內。 就這麽處理了一上午正事,中午則要和酸霧大君共進午餐。照男孩的說法,酸霧大君則是有資格和他結成同盟的強大盟友。 ……安歌本來覺得爆炎大君這種名字已經夠沒品位了,沒想到還有個酸霧大君,果然逼格全靠襯托。 在去餐廳前,他們又要換衣服。 安歌覺得這些惡魔怎麽好的沒學到,就是繁瑣無聊、裝逼專用的禮儀倒是跟人類學了個十足。 不過也隻能入鄉隨俗。 進餐時換的是更舒適更方便行動的長袍,安歌最近似乎瘦了點,做的長袍就有點不合身,侍從拿來了縫紉工具,臨時給他收腰,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不當心,一根針紮進了安歌腰裏。 安歌那個位置本來就敏感,被針一紮頓時疼得冷汗直冒,悶哼了一聲。 侍從嚇得臉色蒼白,跪在地上,額頭貼著地板不住顫抖,顫聲哀求著:“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男孩第一時間將安歌抱在懷裏,先確認他沒有大礙了,才冷著臉居高臨下俯瞰那個侍從,厭惡而鄙薄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坨過了收垃圾時效不讓扔的有毒有害垃圾,“拖下去。” 有別的侍從上前去拖他,那個侍從急忙抓住了安歌的袍角,嘶聲裂肺地喊著:“大君妃!饒命啊,我不是故意的,求你救救我!” 安歌還沒開口,大君已經從一名侍衛腰間拔出了佩刀,刀刃通紅滾燙,往下揮砍。 刀刃砍斷侍從兩條手臂,仿佛輕輕切斷兩截嫩藕似的,而且因為刀刃高溫,直接燒焦了傷口,連一滴血都沒流。可以說十分體貼了。 男孩將刀扔回給侍衛,另外的侍從急忙上前來,從斷臂的手指裏取出了安歌的袍角。那兩隻手抓得如此緊,侍從們不得不將手指掰斷了幾根才完整地解救了衣料。 大君則繼續冷笑:“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你自己心裏清楚。想要試探底線,我現在就讓你知道底線,誰再動什麽歪心思,就給我的大黑當零食吧。” 他又對侍從們吩咐說:“大黑最近喜歡吃生一點的,烤到三分熟再喂它。” 侍從們恭敬從命,拖著已經痛暈過去的斷臂侍從退了下去。 這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安歌甚至來不及插話,就接連受到了驚嚇,而後啞口無言直到事件結束。 傷口燒焦的臭氣,指骨一根根掰斷的清脆聲響,全都還回蕩在他的意識裏。 等到他喊出“等等”的時候,大局已定、為時已晚。 而男孩卻還有些不甘心地嘀咕著:“他竟然敢拿針紮你,要不是怕你不喜歡,我才不會這麽便宜他。” 烤到三分熟拿去喂龍,算什麽“便宜他”? 安歌覺得胸口悶,推開第二個為他縫衣服的侍從,拉住男孩的手臂,“算……算了吧,那個,他也不是故意的,你都砍斷他的手了,不用殺了喂龍吧?” 男孩從善如流點點頭,扭頭吩咐:“去提醒一下屠夫,烤的時候別弄死了,留一口氣喂龍。” 一名紅發侍從點點頭,轉身打算去傳令。 安歌氣得有些發怔,叫那個紅發侍從站住,揉著額角說:“等一下,別傳令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到此為止。” “那可不行呢,y哥,”男孩溫和地說,這句話似曾相識,就好像當初在火焰湖畔,安歌說我們回去吧時一樣,有一種異樣的柔和的執拗,一聽就知道是無法更改、無法斬斷的,無從匹敵的強硬態度,用這樣溫和的方式說出來,真是別扭得讓人心煩,“惡魔們是很不知天高地厚的,斬斷手臂也能長出來,這點威脅他們是不會看在眼裏的。即使今天把這個叛徒喂了龍,也不意味著以後就沒有麻煩了……所以,絕對不能在這裏讓步,否則,就會被對方吞噬。y哥,我是為了保護你。” 男孩眼神有些幽深,仿佛自嘲地笑了笑:“你卻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