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斯濃密的睫毛宛如蒲扇,聽到他的話後顫了顫。那雙晶瑩的藍眼睛盯著許可可,白皙的臉蛋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浮上一抹薄紅,“啊,可以……”他從床上下來,光著腳站在地上,拴住腳裸的鎖鏈隨著他的走動發出清脆嘩啦啦的響聲。許可可感覺站在自己麵前的並不是一個患者,他純潔而又美好,更像是在書中看到的天使。尤其是透過鐵窗,外麵的陽光灑在少年金發上的模樣,神聖地讓他有一種想要跪拜的感覺。路斯的十字架鑲嵌進血肉裏,似是在鎖骨中間挖了個同樣模子的洞,周圍的肌膚和金屬早已凝固在了一塊兒融為一體。他褪去披在肩上的碎布,整個上半身裸露在空氣中,磕磕絆絆地和許可可說,“您……您可以摸一摸它。”許可可愣愣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十字架,那泛紅的皮肉襯在雪白肌膚上很是刺目驚心。他光是看上去都能想象得到鑲嵌十字架時的疼痛,“我還是不……”“喲。”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許可可一驚,他條件反射地手腳並用退後了點距離,這才瞧見門上的監視窗露出了半張熟悉的臉。沈桉容笑得露齒,特別不懷好意,“看樣子打擾到你了。”許可可也不顧什麽天使不天使的了,連滾帶爬地撲了過去,“臥槽你總算來了我都要餓死了……有吃的嗎?”顏元也伸著腦袋,“你不是活蹦亂跳嗎?盆裏麵包啃啃。”“那我哪能啃啊,”許可可雙手握著窗戶上的鐵棍,“就那點東西我怎麽好意思和一個小男孩搶?哎,你們有藥沒,他好像被打了一頓,渾身都是傷。”沈桉容左右看了看,沒有發現什麽動靜。他手伸進口袋裏,取出一根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鋼絲,放到唇邊吹了吹,三兩下開了鎖。當鐵門隨著推開的弧度越來也大時,原本靜靜站在草上的路斯突然瞪大了眼,他抱著頭蹲下來,整個人往碎草堆裏鑽,滿臉的驚恐。他緊緊盯著沈桉容,嘴裏瘋狂地飛快重複,“我沒瘋……我沒瘋……”動作幅度太大,他剛開始結痂的傷口又迸裂,血稀稀拉拉冒出來。他手抓撓著脖子,指甲幾乎鑲入肉中。許可可被他這樣嚇了一跳,他推了推沈桉容,“你先出去,他受了刺激了。”顏元涼涼地在一旁提醒,“之前還說要張文儒以身相許,現在張文儒在哪都不關心,還要來心疼一個npc。”沈桉容配合地退後一點,靠在門口附和道,“張文儒真是可憐,居然輸給了一個npc。”“……”許可可無語半晌,自覺理虧,隻好蹲下來去安撫還在極度緊張狀態下的路斯,“別啊,他叫聲這麽大一會兒引誰過來咋整啊,你們不是說這裏有鬼?”看不見白大褂,路斯似乎平靜了一些,慘叫換成呢喃,他蜷縮成一團抱著自己的膝蓋,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怕的。顏元環顧了走廊,也覺得有些奇怪。二樓重症患者,哪怕這個npc鬧出這麽大的動靜,都沒有引來樓層醫生,甚至連一個護士都沒有過來看看發生了什麽事。他走進房間裏站在路斯麵前,“你叫什麽?”“……luss.”路斯神色有些恍惚,他脖子已經被自己撓出一條條血痕,指甲縫裏全是血跡。看著顏元,略顯蒼白的唇動了動,“……eyes……beautiful……”[……路斯。][……眼睛……漂亮……]這句話伊萊恩也說過,讓顏元感到有些不適。可麵前的npc看他的神情卻和伊萊恩不同,充滿了向往和憧憬,夾雜了一些複雜又熾烈的情緒。這個男孩正是他早上路過接待室時,剛被送來的那個。許是時間還太短,牆上的病曆本上並沒有關於他的資料,不過大體的情況許可可已經通過剛才和他的聊天了解過了。男孩叫路斯,從小被遺棄在孤兒院裏,後被一對無法生育的夫婦收養。從對話的字裏行間裏都能看出他是一個追尋主神又知恩圖報的好孩子,他的養母也非常疼愛他,把他當做自己親生的一樣照顧。不過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路斯對主神的信仰度越來越高,癡迷而又專注,甚至經常一禱告起來就忘記了時間和自我。養母非常頭疼,一直想找人改掉他過度信仰的問題,在他將十字架鑲入自己胸口時終於忍不住將人送入了精神病院裏。“我不跟你們走……”路斯縮在角落裏,他看著雙手插在主治服兜裏的沈桉容,“不要,我不走,我沒瘋……”沈桉容和顏元本身也沒想帶他走,甚至連許可可都不打算帶上。他們把找到的白麵包和黃油片分了點留下,還貼心地重新替他們鎖上了門,看著許可可有些懵逼的樣子,沈桉容微微一笑,“渣男。”顏元難能附和,“成全你。”許可可,“……”並不是他們不想帶,而是現在這個時候,帶上一個重度患者太引人注目了。許可可人高馬大,肌肉緊繃得身上病號服都快撐不住,沈桉容覺得他在其他npc麵前實在裝不出對他感興趣才帶在身邊的模樣。他們並不清楚二樓的所屬醫生是誰,性格是什麽樣,在不清楚對方情況時還是不要亂拐走人為妙。接下來就剩下找到張文儒了。“那小子雖然慫,但是激靈。當時他渣了人在學校門口鬧出事時錯跑的賊快,他家人找了三天都沒找到人,就差掘地三尺了,最後還是被凍結了銀行卡才認乖。”“這個本危險在哪裏?”兩人一邊四處走動,一邊隨便探討著。雖說是困難,可也不知道除了比普通增加了兩天的時間外,具體還有哪些地方有變動。“覺得到現在沒遇到什麽危險,如果這樣下去,你一直跟在我身邊不就沒事了?”顏元搖了搖頭,不清楚。“觸發點一開始就不對,我玩這個本的時候,是搜查了整層樓,在五樓的衛生間裏穿過鏡子才開始的遊戲。而且很多細節也不一樣,就比如遊戲中的主教從一開始就會見麵發布任務指引,可是在這裏除了他早上在教堂現過身外,就再也沒有出現了。”沈桉容皺著眉,“五樓並沒有衛生間。”很明顯,他們又走了不知道哪條劇情線上去。這種明明知道最簡單攻略卻一直沒法實施,真是一件非常難受的事情。顏元越想越不對味兒,他捏了捏指關節,“下次一定要按照攻略來,誰手賤我揍誰。”樓梯口處貼著張紙,上麵一段文字被紅筆畫上了圈,明顯是特別標注的。“寫著什麽?”沈桉容看了眼,“九點後禁止離開房間。”人是很奇怪的生物,當一個人越是說“這事兒不能告訴你”,你就越想了解它。顏元唔了聲,“那先送我回房間。”沈桉容心知肚明,送他往三樓走去。顏元背後貼著的藍條上寫著031204,這並不難猜,拆開來看便是03樓12室04號。伊萊恩還在忙他的事情,並沒有回來,整個走廊裏都是那些病人嘈雜的喧鬧聲,也凸顯出最後兩個房間過於安靜了。11室和12室,透過門上的塑料窗可以很清楚地看見裏麵的情況。除了顏元兩個房間裏一共7個人,他們都待在自己的床位上,睡的睡躺的躺,似乎外麵的一切喧囂都和他們無關。顏元推開12室的門,和站在外麵的沈桉容說,“有空了就去查查他們怎麽回事。”他現在身份不方便到處跑,沈桉容倒是可以用醫生身份去探查很多地方。沈桉容看著顏元半邊身子都進了房間,突然一把將人拉了回來,湊過去在他唇邊輕輕碰了碰。顏元隻感覺麵前似是一陣風略過,還沒來得及發脾氣,沈桉容已經鬆開了鉗製住他的手,笑吟吟問,“晚上樓梯口見?”那副表情搞得跟他們定了時間要去約會一樣。“……”顏元伸出手擦了擦嘴角,身後人還噙著笑一臉偷襲得逞的愉悅表情。不管多少次,見這人這副模樣顏元就覺得不爽。他擦拭嘴角的手一轉,伸手猛地扯過沈桉容的衣領,張開嘴湊過去就狠狠咬了一口。“嘶……”沈桉容明顯沒想到他會來這一出,被咬的猝不及防,唇邊上都嚐到了腥甜。顏元啃完人就瀟灑轉身隨手關上了門,還不忘不屑地冷哼一聲,透過塑料窗看那副得意洋洋的背影頗像一隻鬥勝了的公孔雀,“再有下次就把你嘴給縫了。”同房的其他三個人眼睛睜著,還時不時眨眨眼。在他推門而入時眼睛動了動,像是毫無意識追隨本能地看會動的東西一樣,看向顏元的表情裏並沒有任何其他情緒。顏元爬上梯子躺好,閉眼等著夜幕降臨。晚上九點。醫院準時熄了燈,甚至過道裏都沒有留下分毫亮光。哪怕是一樓值班室,也早在九點前人去樓空,醫生不知是下班離開了還是留在了醫院的其他地方。門外忽然冒出一閃一閃的光亮,顏元輕手輕腳下了梯子推開了門,沈桉容正舉著不知從那裏找來的手電筒,蹲在角落裏照著下巴吐舌頭扮起了鬼。“……”顏元走到他麵前,腳尖踢了踢對方小腿,“你幼不幼稚。”